偌大的辦公室內安靜了下來。
最近的工作太過忙碌, 安許莫每天至多隻能睡四五個小時。因為無法保障足夠的休息,他的眼睛出了點問題。雖然醫生說過是小毛病, 問題不大, 可單是看一眼,周謹沉都能感覺對方眼底的痛苦。
所以安許莫執意要聽真相的時候,周謹沉沒有繼續瞞他。
把文件留下後, 辛子麥就率先離開了辦公室。這是屬於兩個人的事,旁人不好參與, 也插不進去。
將門反鎖好,周謹沉才終於開了口。
“我說要救你的事是個意外, 小莫,你並沒有被綁架。”
安許莫知道這件事,因為他從來沒有過被綁架的記憶。
“是我以為我沒保護好你, 讓綁匪帶走了我們兩個, 才會一直惦記你的下落。”
“但是他們最開始的目標是我,對不對?”安許莫啞聲問。
如果綁匪真的是要用周謹沉來換錢, 他們肯定不會對絲毫不受重視的安許莫下手。
周謹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
當年起意策劃綁架的人, 是安許莫生父何|文彬的家族。自從周允杉和何|文彬去世後, 周何兩家勢如水火,爭鬥多年,何家不如周家底蘊深厚, 逐漸顯出頹勢, 所以才會把主意打到了安許莫頭上。
安許莫有周允杉留下的遺產, 其中也包括了一些涉及到周家核心的東西。何家想利用這筆遺產,就要把安許莫搶過去。為了避免嫌疑,何家雇了道上的人出手,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潛入周家的人被周謹沉發現,一片混亂之中,最後被綁走的人居然變成了周謹沉。
被帶走之前,周謹沉沒能確認安許莫的安全,他親眼看著一個混混朝安許莫所在的房間走去,之後就被套上麻煩打昏了,所以他才會誤以為,弟弟也被一起抓了出來。
綁到人後,地痞們本該直接把人質交給何家,但他們被周家追得太狼狽,一路匆忙逃竄,直到趕到安全地點時才發現,下手時居然裝錯了人。
綁匪頭子從何家那裡拿到過資料,等他認出周謹沉的身份之後,竟是惡從心起,打算兩頭通吃,一麵以周謹沉要挾周家交付贖金,一麵用曝光雇傭綁架的事威脅何家。
何家氣不過,直接雇了第二批人去報複綁匪,哪知綁匪在道上聽到了風聲,第二批人的偷襲沒能成功,兩幫人正麵火拚,落了一個兩敗俱傷。
周謹沉看著人,道:“小莫,這件事和你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是因為我,綁匪才會臨時改變主意,最後導致了互砍的事。”
安許莫垂著臉,說不出話來,隻能搖頭。
不是。
不是因為|哥|哥,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哥哥卻替他承受了超出百倍的痛苦。
周謹沉伸手過去,動作輕緩地把男孩的臉捧了起來,他用拇指輕抹著對方側臉上的淚痕,被擦不完的眼淚打濕了整個掌心。
“如果沒有內應,綁匪不可能那麼輕易地闖進家宅,”周謹沉低聲道,“直到最近,我們才查出來當初與何家合作的人,就是我的母親。”
“她和我父親是商業聯姻,對整個周家都沒有什麼感情,何家給她的父親許下了好處,她就同意了幫忙對你下手。”
“我也是最近才清楚,祖父和父親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但因為我外公的求和妥協,再加上當時收|購破產的何家的利潤,這十幾年來,他們仍舊生活在一起。”
周謹沉看著麵前的男孩。
“在他們眼裡,我受的傷害,完全可以被收|購何家的利潤抵消。”
安許莫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咬住了紅腫的下唇。
他們是一樣的。
如果周謹沉擁有一個能給他足夠愛護的家庭,他也不至於會被陌生人帶走治療。
安許莫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未退的鼻音:“哥,我可以嗎?”
“不管是弟弟,還是彆的……和你有一個家,做你的親人。”
他花掉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我可以嗎?”
周謹沉沒有停頓太久。
“不是弟弟,”他道,“小莫,我現在並沒有把你當成弟弟來看。”
安許莫並未退縮,他仍舊在期待周謹沉的答案。
“我願意向你表明一千次,可我不想你因為愧疚而答應它。”周謹沉又重複了一遍,“小莫,你的感情歸屬永遠是你的自|由。”
“不是愧疚,”安許莫搖頭,“不是。”
“是我……太自私了。”
男孩的鼻尖重新開始泛紅。
“我太在意你了,哥,我承受不了得到又失去的痛苦,所以我想,乾脆不開始就好了。”
“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永遠都不會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