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梅林也覺得這個倒黴同僚遲早要過勞死給他添麻煩,最關鍵的是,和這家夥聊天一點也不愉快。
要知道,徹夜長談這種光是想想就覺得愉快的事情,他隻想和公爵閣下——
算了。
總而言之,這兩人就是互相戳對方的痛處。今天你提我情人節孤零零加班,明天我間接讓你想起無緣無果的情人。
若不是後來變故突生,這完全不愉快的相處模式,還要繼續不知多久。
天天加班的倒黴蛋忽然不需要跟網絡偶像互相折磨了。
那家夥有了彆的事情,變成了天天在論壇裡跟自己(所羅門)的黑吵架,忙得很,根本沒空搭理真正孤零零的梅林。
梅林:“…………”
梅林:“嗬嗬。”
梅林沒來由地心情複雜,魔法梅莉這個假身份,也就沒有必要再玩下去了。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
原本準備立即關閉的魔法梅莉網站主頁,竟然會在平平淡淡的某一天,迎來除了如今已經不再受歡迎的同僚之外的第二人的點擊。
發現的時候,梅林是震驚的,是呆愣的。
他起初並沒有方法確定那人的身份就是已經死去的公爵,但直覺,千裡眼帶來的模糊感應,還有在長久的相處過程中,愈加清晰地發現了那人與康沃爾公爵之間完全相同的地方實在太多。
那人也叫西裡爾。
他對梅林毫無防備,自然顯露出了許多重要的習慣上的細節。
到此為止,梅林根本不需要就像確定下去了。毫無疑問,這個西裡爾就是他的公爵,西裡爾·康沃爾。
隻不過,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就比如,梅林不確定西裡爾是否還有前世的記憶。
他以為自己遇到的轉世後的西裡爾,隻有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最高。
在網上認識沒多久,他們……嗯,就在一起了。
先告白的是梅林——不對,是披著魔法梅莉殼子的梅林。
事後再回憶,梅林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麼想的。怎麼就堅定不移地裝成美少女偶像,還試圖隱藏身份隱瞞事實呢?
告白後順利和西裡爾在一起的那兩年期間,不得不說,不久之前還在對談戀愛去了的所某某嗤之以鼻的魔術師迎來了百花盛放的春天,彆提有多輕鬆愉快。
以彆人作為參考得來的感想,跟自己親身涉及得到的進步相比,簡直少得可憐,根本無法比較。
仿佛,一夜之間。
生機勃勃的鮮花在與外界隔絕的儘頭之塔中綻放,倚坐在窗下空出的平台上,白發的魔術師把唯一能在塔裡和他作伴的雪白小獸放在腿上,一下接一下地給它梳理毛發。
“哎,凱西帕魯格,我終於明白啦。”
梅林感歎著,掩飾不了唇邊開了花似的笑意盈盈。
“之前我所體會到的‘愛’,還是遠遠達不到其全貌的殘缺品。隻有相愛之人就在身邊,隨時能與他互訴衷腸,表露情意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真正的溫柔和幸福……”
終於。終於——體會到了。
夢魘對此感到新奇,並且,從這一刻開始,更加地割舍不掉他的愛人。
如果說,原來他與隔著屏幕的愛人的交往頻率還在正常範圍內,那麼後來,“梅莉”這邊的黏人係數一下子陡然攀升,達到了早中晚無時不刻都要保持聯係的可怕程度。
沉浸在愛情中的梅林沒有及時看到出現在小獸臉上的表情,充滿人性化,非常嫌棄。
凱西帕魯格:“芙芙,芙、芙芙,芙芙。”(等著吧,臉皮超厚還煩死人的梅林遲早會被甩。)
梅林搖頭,不以為意:“不不不,親愛的凱西帕魯格,你沒見過他,所以不知道。我的西裡爾再溫柔不過了,他是不可能跟我分手的~”
“芙!芙!芙芙!”(厚顏無恥,自以為是,梅林去死芙!)
猝不及防,暗自得意的魔術師被毛茸茸的小獸一腳蹬在了臉上:“哎呀好痛!你絕對是在嫉妒我吧,凱西帕魯格!”
這麼說著的時候,梅林的心情是飛揚著的。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飛揚,看穿夢魘本質的獸所作的殘酷預言,才會得以成真。
梅林完全忽略了,這兩年來,他一直裝著魔法梅莉,沒告訴西裡爾自己到底是誰。
最悲慘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被西裡爾看穿偽裝的?!
那之後的事情,前麵早已敘述過,應該都知道了。
梅林看到分手的消息後大為震撼,當即不想在塔裡待著了。他把凱西帕魯格丟去了它可以去的地方,自己離開了儘頭之塔,去西裡爾所在的地方尋找他。
然後……
他就得到了,更為震撼,也最為悲傷的發現。
西裡爾竟然把魔女的詛咒,轉移到了自己的靈魂裡。而且,估計還是在摩根本人不知道的前提下做的。
怪不得看不透他。
怪不得他會得到這般強大的力量。
怪不得……他會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靈魂被撕裂的痛苦。
公爵閣下,果然一點也沒有變,還是當初的那個用溫柔外表掩蓋住內心堅強決絕的青年。
糟糕了。梅林心想。
這麼一來,他怎麼可能放得下他——就算會被忽視,冷眼相待,他也得跟上去才行。
因此。
梅林義無反顧地跟在西裡爾身後,來到了這裡。
“……”
在度過了初時會被西裡爾發現的莫名忐忑,看清楚了此時映入眼中的“老熟人”是誰之後。
梅林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什麼叫做陰差陽錯,什麼叫做冤家路窄,好事沒有壞事全撞一塊兒,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巧合……
——還能說什麼,這就是了!
*****
“間桐雁夜先生,我已經多次確定,您的身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沒有任何問題了。”
“舊傷全部痊愈,不存在疼痛過度導致意識不清的可能性。所以,您……能就補償和後續處理的問題,說一下您的想法?”
話音落下,飄遠,消散。
沒得到任何回應。
應該說,其實是有聲音響起的,但開口之人兩眼發直,是在執著不休地自言自語。
“沒有了,全都消失了,怎麼會變成這樣……沒有了,一點力量都沒有了,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沒用……”
一開始是這麼念的。
念著念著,內容就更換了,變成了某個人的名字,聽著,應該是一個女孩兒。
“櫻……小櫻啊,小櫻,櫻!”
雖是把外界儘數屏蔽的自語,但字句中所蘊藏的絕望悔恨,卻是完完全全地傾露了出來,讓聽者不得不動容。
西裡爾的確動容了。
他能感覺到,在這位顧客身上,一定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當然不是說誤喝了他的驅蟲劑。
可是,再是動容,再是想要幫助他,也得和當事人對上話,了解到詳情經過才行啊。
對方毫不配合,西裡爾一時也沒有辦法。
他是在黑漆漆的暗巷裡,把昏迷不醒的顧客撿到的。
當時,顧客先生的身體千瘡百孔,枯竭到留不下哪怕一絲生機,若不是他趕到,早已在那小巷裡死去了。
還得多虧果然不慎流入驅蟲劑裡的那一絲詛咒。
西裡爾其實也來晚了,全靠那絲詛咒變作的力量,吊著體質特殊的顧客先生最後一口氣。
同樣是詛咒,曾經的宇智波泉奈先生差點被飽含負麵情緒和晦暗能量的詛咒害死,到了這位顧客這裡,卻成了救命的能量。
於是,迅速救援,把顧客喚醒。
此時平躺在床上的乾瘦男子是清醒著的,但卻像是瘋了還是傻了,根本不搭理他。
西裡爾(皺眉):“唔……不願意說話嗎,那等您的情況再好轉些,我再問您。”
他站起來,端起了已經用過熱水的水盆。
轉身。
在走向洗手池之前,西裡爾的目光略微傾斜,落到房間的陰暗角落時。
他平靜無波的綠眸,竟是微不可見地暗了一下。
那個角落,還有一團比影子還要漆黑的“物體”。
那一團黑影中,偶爾會泛出刺目的紅光,還會時不時漏出幾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是這麼吼的:
“Ar……thur——Arthurrrrrr!!!!!嗷嗷嗷嗷嗷嗷!”
西裡爾在他咆哮著衝向自己的那一刹那,把全身包括臉都被盔甲和黑線覆蓋的迷之騎士閣下捆成了毛線團,丟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西裡爾慢吞吞地擦手:“嗯,不好意思。”
“因為您,實在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