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這, 一定是韋伯·維爾維特人生中最倒黴的一天, 沒有之一。
他, 時鐘塔的現屆學生,年少有為,滿心抱負, 偏偏懷才不遇, 受到師長極為不公的嘲笑和歧視——多麼悲痛的人生啊,可謂見者傷心, 聞者落淚。
咳咳,先不說前麵這一堆形容詞裡有多少是韋伯自封的。
總、總之,韋伯·維爾維特不滿於自己遭受到不公待遇, 下定決心打破困境,向看不起自己的老師證明自己的實力和理論的正確性。
他證明自己的方法, 也就是……
參加聖杯戰爭!
“……”
“……”
“好啦我承認!這個,呃, 召喚英靈的聖遺物是從老師那裡悄悄拿走的, 他不是看不起我嗎,我這就要證明給他啊!唔唔……反正,我一定會成功的, 從聖杯戰爭中獲勝, 就能讓其他人刮目相看了吧!”
要是談及自己是怎麼混進這一屆聖杯戰爭來的, 韋伯一定會支支吾吾好一陣, 才小小聲說出以上這段話。
縱使他對自己信心滿滿, 要將這一腔抱負托付在聖杯戰爭之中, 可是,暗地裡,果然還是有些害怕和心虛。
韋伯悄悄拿走也要籌備參加聖杯戰爭的老師的聖遺物後,就立即收拾行李來到了日本冬木市,寄住在陌生老人的家中,假扮成老人們在外地讀書的孫子。
走到了這一步,注定會把那個趾高氣昂的老師得罪死,韋伯就算再天真,也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
他隻能,完完全全,不顧一切地把希望寄托在聖杯戰爭——寄托在自己能夠被選擇成禦主,從而召喚出一個強大英靈上麵。
到這一個步驟為止,事情還是順利的。
胸懷壯誌的韋伯果真成為了禦主,左手手背上出現了紅色的令咒花紋。
他也多次查閱過資料,大致推測出,老師撞在古樸盒子裡的這一小塊類似披風一角的紅色布料,應當來自於曆史上某位極為偉大之王,用這個聖遺物召喚來的英靈絕對不一般。
好的!
萬事俱備,隻等召喚。
在一個寂靜無風的月夜,激動不已的韋伯終於跑到外麵隱秘的小樹林裡,辛辛苦苦畫好了召喚陣,用時,擺好了姿勢。
耀眼的光芒點亮了召喚陣的每一條弧線,旋風以少年高聲的吟誦為伴奏,從地麵陡然升起。
順利,非常順利,一切都按照預期進行——在這一刹那,韋伯隻能聽見自己心臟加速跳動的砰砰聲,震耳欲聾。
他的聲音沙啞了,果然還是因為激動。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幾乎熱淚盈眶。
終於!!!
咒文念完了,他,與從英靈殿下界而來的一位英靈締結了契約。而這位英靈,就在這一刻脫離了耀眼之光的籠罩,無比清晰地出現在魔術師少年的麵前。
韋伯看清了,他那偉岸強壯的身zi……
“……”
“啊?????”
等等。
等一下!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說好的偉岸呢,說好的強壯呢?不是亞曆山大大帝嗎!怎麼……
變成了聖誕老人了啊?!而且這明顯不是真正的聖誕老人吧,是盜版吧啊喂?!!!
“夠了馴鹿,停止發出哭哭啼啼的聲音,哭起來還吐槽你不累麼。我當然是聖誕老人,沒有看到我這一大袋子滿滿當當的禮物嗎?”
“聖誕老人是白胡子老爺爺,這種常識我還是知道的……嗚哇啊啊聖誕老人姐姐把我掀翻在地當椅子坐了!等等——快起來,我、我可是mast……噗唔!”
給韋伯一點麵子,具體情形不做過多闡述,隻要知道身為master的韋伯少年被自己招來的聖誕老人壓製得不可翻身就行了。
韋伯不甘,悲痛,憤怒,試圖掙紮。
掙紮不到半秒,從召喚陣出來的嬌小聖誕老人姐姐穩穩地坐在他的背上,對少年的掙紮視若無睹,兀自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
這位除了頭戴聖誕帽外著裝打扮沒有半點跟樸實聖誕老人沾邊的少女(外表),就是貨真價實的聖誕老人係從者,其名為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後麵再加括弧:聖誕Alter。
聖誕Alter,是高潔的亞瑟王Alter化後的反轉從者,在聖誕節這個特殊的日子臨時上崗,再用雪橇勳鹿和紅綠蝴蝶結彩帶裝飾自己的一種體現。
省略掉太多太繁瑣的背景介紹,總之,聖誕Alter小姐就是亞瑟王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本人沒錯,隻是性格與本體大不相同。
可問題來了。
聖誕Alter隻是亞瑟王阿爾托莉雅的一個側麵,能夠在英靈殿留下靈基,便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她應當隻能出現在一個叫做迦勒底的地方,在現世的魔術師根本不可能把她召喚出來。
是的,本來絕對不可能。
——但事實卻是,聖誕Alter真的出現在了現世。關於這一點,她自己也覺得非常奇怪。
“我收到了一封信。既然寄到了聖誕老人這裡,那麼這就是渴望得到聖誕禮物的孩子的信,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就背著禮物袋迅速趕來了。”
“什麼信不信的,我可沒有寫過那種東西……”
“嗯?信不是你寫的,我知道,你大概是剛好選到的要成為我的馴鹿的幸運兒。”
“幸運——這分明是不幸吧!嗚嗚,說好的強大的Rider,怎麼會變成這樣哇。”
嗚嗚唧唧哇哇,掙紮無果,還被當成坐墊的妹妹頭少年悲從中來。
召喚來的這個Rider看上去就不怎麼強,還完全不聽禦主的話。韋伯感受到了被老師鄙視的似曾相識的悲憤,可又難以反抗,隻能落淚了:“這下得到聖杯的希望……又渺茫了一點了。可惡,我為什麼這麼倒黴,這麼慘淡!”
“聖杯?”
聖誕Alter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詞,不過,她的態度還是有些不以為然:“雖然不了解情況,不過,你想要那個東西是吧,我剛好有一個。如果好好地跑完活動流程,把聖誕獎勵提前一陣子送出去也不是不行。”
此話一出,韋伯哭啼啼的聲音頓住,轉變為不敢置信的震驚:“我聽到了啥?聖杯?你?有一個??!!!”
“不要小看聖誕從者!人手一個聖杯不是基本常識麼。”
聖誕Alter小姐說著韋伯完全聽不懂的話,不過,聽不懂也沒關係,反正韋伯已經被這重磅消息給炸傻了。
“聖杯……”
少年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兩眼開始發直:“要……要給我?”
聖誕Alter說:“流口水了,趕緊收拾一下。哼,想要不勞而獲嗎,真是個天真的小鬼。給聖杯的前提是,你要做好馴鹿的職責,達到讓我滿意的標準才行。”
“因為聖杯來得太簡單了實在忍不住懷疑真實性……啊啊啊啊!!!不!聖誕老人姐姐,我開玩笑的,不、不就是馴鹿而已嘛,怎麼做!”
沒能堅持過十分鐘,韋伯就在聖杯的強烈誘惑之下妥協了。
就因為他還是個學生,書看得再多,理論再怎麼豐富,經驗跟其他魔術師——尤其是他的對手相比,被拉了不知道幾條街。
韋伯對聖杯戰爭的本質以及其殘酷程度沒有深刻的了解,思想也還很天真,所以,才會這麼輕易就被不是正常英靈的聖誕Alter小姐拐偏。
是的……本次聖杯戰爭的Rider組,他們的路線,還沒邁出幾步就徹底偏完了。
被聖杯深深誘惑的韋伯少年一咕嚕從地上爬起,激動地握緊雙拳,同時虛心請教:“聖誕Rider……不對,Alter?到底是Rider還是Alter啊!算了不管了,那個什麼,馴鹿,具體是要做什麼呀?”
“首先,不能每說一句話都帶一句吐槽,聒噪的馴鹿是會被砍掉頭掛在牆上做裝飾品的!”
“……”
“然後,也就是重中之重。”聖誕Alter吹了一聲口哨,突來一陣旋風,將他們身側的小樹吹得搖搖擺擺,枝葉淩亂。
從天空中飛下來了兩頭馴鹿,馴鹿身後拉著的長板正是可以在雪地中奔馳滑行的雪橇——然而離冬天還遠著呢哪裡來的雪可滑啊!
不行。
由於聖誕老人姐姐警告在先,下意識吐槽的韋伯少年在緊要關頭閉上了嘴,隻在心頭咆哮。
“所謂聖誕老人,就是把大口袋塞得滿滿當當,再把禮物送到哭鬨的小孩子手裡的存在,也就是,儘可能滿足各種莫名其妙的心願,就算信上一片空白也無所謂。”
“馴鹿,韁繩就交給你了,用你的眼睛去尋找那個向我許願禮物的哭鬨小鬼。上吧!”
說著。
一臉呆滯的韋伯少年被拎上了雪橇,坐在了駕駛的位置。
然而,聖誕老人的雪橇車這麼高端的東西,韋伯第一次見,當場就傻了,哪裡還會操作。
他也就呆愣愣地摸了其中一頭長得像河馬的馴鹿一把,馴鹿大爺仰頭,巨大的鹿角勾住了他的衣領,再猛地一晃——
天旋地轉。
韋伯掛在了馴鹿大爺的角上,還沒來得及尖叫,於此同時,兩頭馴鹿已然慢吞吞地邁開了蹄子。
頭戴聖誕帽的Alter小姐拉住繩,吆喝一聲。
哐當當——嘩啦啦——
先前還那麼悠閒自在踱步的馴鹿大爺眼睛一瞪,頓時撒開蹄向前狂奔,奔著奔著,就刮起了漫天旋風,徑直飛到了天上去!
好不容易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兩腳懸空,還離地麵越來越遠的韋伯:“……”
“…………”
“救……命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麼淒厲的慘叫啊,韋伯少年可能恐高。
可是,即使如此,近在咫尺響起的尖叫也未能擾亂聖誕Rider的凝重神情。
Alter化的英靈麵貌和原來變化不大,隻是眼瞳從碧綠變成了淩厲的金色,應該說,改變的就隻是性情。
隻是,不管說變了性格後,她是變得更加嚴苛,還是變得不近人情,有一個東西和麵貌一樣,都是不會輕而改變的。
那個“東西”,其實就是記憶。
亞瑟王所擁有的一切記憶,聖誕Alter都有,哪怕再換一個“阿爾托莉雅”,也是同樣的情況。區彆隻在於,由於性格不同,不一樣的阿爾托莉雅看待同一件事,都會有不同的意見,會采取的行動也都不相同。
比如此時。
聖誕Alter對不知怎麼把她召喚出來的弱不禁風master就一點也不溫柔。
她在看到這小子的第一眼,就決心要狠狠地鞭策他,才不是因為正好缺了馴鹿什麼的爛理由。
現在,處理了馴鹿小子,安坐後方和馴鹿們一起翱翔夜空的聖誕Alter小姐,不由得再度陷入沉思。
她想起了自己在不是聖誕節前夕的日子收到的唯一一封來信。
那封信裡,其實什麼都沒有。
信紙空空白白,連點墨水印子都沒沾上,寄信人的名字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
然而,莫名其妙被拖到現世來的聖誕Rider卻有一種十分奇妙的預感。
“空白的信紙,沒有寫明的願望……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說——什麼都沒有。”
“越是空蕩蕩的袋子,就越是會激起我這樣寬容的聖誕老人不斷往裡麵賽禮物的欲望。所以,禮物給得越多越好,最好一個袋子都塞不下,對吧?唔,真是個貪婪又聰明的小鬼啊。”
聖誕Alter表示,她很欣賞這樣毫不客氣的貪婪,所以,她也就毫不客氣地帶來了三個塞滿禮物的袋子。
袋子裡麵裝了糖果,蛋糕,玩具,飯勺,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哦,還有書。也就是說,怎樣刁鑽挑剔的要求,都能在聖誕老人的禮物袋裡得到滿足。
“快走,拉姆瑞二號,跑得再快些。哦對了馴鹿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好,韋伯,還記得我告訴你的最重要的職責麼?睜大你的眼睛,去尋找吧!”
“我後悔了,嗚嗚,我不要聖杯啦!再說了哪有掛在馴鹿角上的馴鹿啊,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
新上任的馴鹿小子太緊張了,以至於有些聒噪吵人,但聖誕Alter大度地給了他更多的鍛煉機會。
不符合當下季節的雪橇車在夜幕中悠閒漫步,仿佛自帶了叮叮咚咚清脆的鈴聲。
籠罩在冬木市上方的寧靜夜空,就是本次聖杯戰爭的Rider,聖誕Alter小姐的領地。
她驅使馴鹿劃過天際,如同在自己的領地中巡視的王者。
然而,隻有她和她的馴鹿知道,巡視的根本目的,是尋找那個給聖誕老人寫信居然不落款也不寫地址的調皮孩子——這得給聖誕老人添多少麻煩知道嗎!
時間推移,雪橇車繞了仿若沉睡的城市大半圈,終於向著海邊駛去。
許是帶著點鹹濕氣味的海風更涼,吹動了韋伯少年那顆飽受摧殘的玻璃心。
“啊……我還在做夢嗎……”
太慘了,他居然暈暈乎乎地以為自己在做夢,試圖借此逃避現實。
韋伯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恍惚著睜眼,他尚且不清晰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座氣勢恢宏的跨海大橋,宛如一條屹立在兩岸的赤龍。
雪橇車開始俯衝,叮咚叮咚。
海上的大橋落入眼中,畫麵變得越來越清楚。就連橋麵上正相立對峙的兩隊人馬,也望得無比清晰。
韋伯眯著眼睛,很努力地辨認出來了:
哦,真的有兩夥人啊。
一邊有不戴帽子的穿盔甲的金色頭發綠色眼睛的聖誕Alter小姐,另一邊,還有一個不戴帽子的穿盔甲的金色頭發綠色眼睛的騎馬的聖誕Alter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