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的鏡頭前——
喬茜展露出一個無憂無慮的甜美笑容,不知什麼人間疾苦,也不懂什麼愛恨情仇,十幾歲的小姑娘尚未情竇初開,腦子裡想得到都隻是肆意揮灑的青春中最簡單的快樂。
艾米.海克林說了一聲卡,看了一段監視器的畫麵回放後,就給了第一條過。
這是一個順利的開始,但也僅僅是一個開始。
喬茜的記性不錯,台詞背得很溜,但不代表對戲的其他人也是這樣。
“雪兒,我認為……”保羅.路德一卡殼,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抱歉,我忘詞了。”
艾米.海克林沒有指責任何人,隻是習以為常地問:“需要提詞板嗎?”
作為導演,她簡直溫和得過分。
但這隻是第一天開機的新手福利罷了……這位女導演抓狂起來像頭咆哮的母獅。
“不,我覺得我可以了。”路德說。
“給你兩分鐘。”艾米點了點頭,“我們再來一次。”
兩分鐘很快到了,但是這次出錯的是喬茜,艾米認為她演得沒問題,就是演著演著忘了機位,她的大半張臉都被保羅.路德的後腦勺擋住了。
喬茜馬上就道歉了。
她不是記不住艾米預先安排好的走位,隻是每當她開始表演,就容易過於專注,渾然忘了還有走位這件事。
可要是讓她一直記走位,她的表演狀態就要大打折扣。
這也是她在上一個劇組裡就遇到過的問題。
歐內斯特的解決方式是,多給她特寫和近景,儘量減少中景的鏡頭,發揮喬茜擅長微表情和情緒渲染的優勢,突出她的臉。
可以說直到現在,喬茜還是沒有正式學習過表演,也沒有學會過。
大名鼎鼎的斯黛拉.阿德勒表演課,她去旁聽了幾節,但是對她來說作用有限。
在喬茜看來,表演就是一種共情。
體會角色的情感,把自己帶入角色,按照角色的意誌來決定行為,這就是她表演的全過程。
所以她沒辦法演那類與自己毫無共同點的角色,比如露易絲.萊納的《大地》、簡.懷曼的《農家女》、貝蒂.戴維斯和瓊.克勞馥的《蘭閨驚變》……儘管貝蒂和瓊大約是本色出演。
喬茜也隻是在本色出演“雪兒”這個角色。
但她沒有兩位前輩浸淫電影藝術多年的經驗和水平,目前僅憑天生的鏡頭感勉強作弊,還有的學呢。
每一天的拍攝下來,喬茜整個人像是被壓榨過後的海綿,連開車回家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把她那輛修好的法拉利停在了拍攝地點的車庫,自己打車回到了聖莫尼卡。
果然雇傭一名司機和助理很有必要。
幾乎身體被掏空的喬茜泡了個香噴噴的泡泡浴,從頭到腳做完基礎護理,這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披上睡袍下樓,多蘿塔已經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正在客廳沙發上看《飛越情海》,這是FOX台正當紅的肥皂劇。
喬茜路過的時候瞅了幾眼,好像還挺好看。
“《獨領風騷》和《生命因你而動聽》的拍攝期間有一部分空隙,我建議你在電視劇裡找個客串演出的機會。”
餐廳裡,喬茜接到了瑪莎的電話。
“可以。”喬茜說,“但不是非常必要。”
瑪莎道:“告訴我你的理由。”
喬茜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角,“適合我這個年齡段的角色太少了,那種隻有幾句台詞、或者劇本過於糟糕的角色,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我的想法是先把手頭這部電影拍完,再去考慮其它的事情。”
《獨領風騷》這種成色的片子可遇不可求,但凡艾米.海克林的劇本寫得狗血一點,或者給服裝組的預算少一點,雪兒這個角色就有可能淪為平庸,與普通的青春片毫無區彆。
既然喬茜已經得到了自己目前最想要的那塊蛋糕,其餘的餐後小點就變得沒那麼重要,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挑剔了起來。
想想看吧,她剛剛主演了一部即將熱映的現象級電影,難道還有轉頭去其它的地方參加渺茫的公開試鏡、爭取幾個台詞都沒有幾句的角色?
當然,適合喬茜擔任女主角的電影仍然還有,但與其花費額外的精力,不如抓緊眼前的機會,全力以赴將《獨領風騷》拍攝完成,這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
瑪莎似乎是考慮了一下,然後才回答:“你是老板,聽你的。”
喬茜吃完了晚餐,多蘿塔仍在津津有味地看她的肥皂劇,手裡也沒停下做事,正在整理毛線團。
她不免有些好奇,問:“多蘿塔,這些毛線團是要做什麼用的?”
“哦!這是為了織聖誕襪和聖誕毛衣。”多蘿塔幾乎是慈愛地看著喬茜,“如果您還想要聖誕圍巾的話,記得提前告訴我,比較喜歡的配色。”
喬茜倒不矯情,一邊靠在牆邊站著,一邊告訴多蘿塔:“我不想要聖誕毛衣,多蘿塔,但我想要一條紅色白邊的聖誕圍巾,以及一頂同色係的聖誕帽子,作為我的聖誕禮物——它們可以被裝進聖誕襪裡麵嗎?”
手工作品,想想就很溫暖……她好像很少得到過類似的禮物。
多蘿塔非常滿足地答應下來,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織的成品,絕對要比百貨商場裡賣的更加精致又好看。
喬茜又陪她看了一會電視,然後去花園散步消食,十點半之前就躺上了她柔軟的大床。
晚安。
明天又是美好的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