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下城,Soho區的一間公寓中。
喬茜坐在明亮的鈷藍色布藝沙發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擼著膝蓋上的虎斑貓麥琪,問:“你覺得怎麼樣,艾德?”
在她的不遠處,愛德華.諾頓正俯身端詳一副油畫,回答說:“它應該被放進嘉納博物館的西班牙回廊裡,而不是這間公寓的二手餐桌上。”
他提到的嘉納博物館是一家波士頓私人博物館,1990年被兩個偽裝成警察的蠢賊盜走了價值上億美元的藝術品,這也是全球最著名的十大藝術盜竊案之一,不久之前過了訴訟期。
博物館的女主人伊莎貝拉夫人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品收藏家,博物館裡收藏著諸如維米爾的《音樂會》、提香的《掠奪歐羅巴》這樣的作品,甚至為薩金特的《Eljaleo》裝修出一整個西班牙回廊,畫中的吉普賽女郎在層次分明的西班牙風格拱門之下妖嬈而舞,非常具有衝擊力。
喬茜的手指沿著麥琪的背脊輕輕摩挲,聞言之後笑了起來:“換一個不那麼誇張的讚美方式吧,這隻是我自己一幅有些失敗的習作。”
“那就更應該把它放進一個具有儀式感的地方。”愛德華把畫重新又包起來,還不忘繼續他的甜言蜜語,“如果可以,我願意為它建造一所宮殿,因為它上麵的美人是如此動人心魄,她眼睛裡有一種向往自由的神采,但她眉宇之間的一絲憂鬱卻讓這種神采顯得很矛盾,讓人捉摸不透。”
淺棕色的牛皮紙包住了一大半畫像,隻有畫中女郎的一雙藍眸仍然露在外麵,像是喬茜,又不像是喬茜。
那畫像並不大,畫中女郎紅發藍眸,於無邊的深海中輕輕一個回眸,不知驚醒了誰的夢境。
“宮殿?太陽王的宮殿舉世無雙,但令人遺憾的是,它建立在沼澤之上,美則美矣,卻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華美莊嚴。”喬茜忽然說,帶著微妙的諷刺,“我可不想要。”
太陽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間,是凡爾賽宮最繁華、熱鬨的時候,也是凡爾賽宮味道最臭氣熏天的時候——那裡甚至沒有廁所。
所以高高在上、權柄煊赫的王公大臣就直接在附近的簾子後麵……那時候的法國人為什麼會流行高跟鞋和香水?
她一邊擼貓一邊胡思亂想。
愛德華走過去換了一張黑膠唱片,沙啞迷離的爵士女聲緩緩吟唱,然後才來到喬茜身邊,坐在了沙發上。
他將她連人帶貓圈進懷裡,問:“那麼,你想要什麼呢,我的女王?”
女王?
喬茜一笑置之。
她把腦袋抵在了愛德華的肩窩,“‘我來到這個世界,為了看看太陽和藍色的地平線。’,巴爾蒙特的這句詩曾經深深打動了我。後來我發現,太陽和地平線太遙遠了,現在我隻想要一句詩或者一朵玫瑰。”
愛德華微微沙啞的嗓音從她的頭頂傳來,他緩緩地道:“這太簡單了。”
“‘當我的□□靜止、靈魂孤寂的時候,我身上為什麼綻開這朵荒唐的玫瑰?’。”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
“‘隱秘而沒有窮期。’。”
念完之後,他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吻。
喬茜仰起臉來,望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很煞風景地問:“我很好奇,你對巴裡摩爾小姐也如此貼心麼,艾德?”
愛德華那張斯文儒雅的臉上浮現出略顯訝異的神色,卻沒有絲毫尷尬,竟然有些愉悅地笑了起來,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他並沒有覺得尷尬,反而認為這是一個令人驚喜的訊號——是出於在意,所以介意?
儘管陷入熱戀的情人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嫉妒心,但是假設這件事真的發生在喬茜身上,他希望它能更濃烈一點。
很多時候——尤其是最近——他都感覺喬茜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或許是因為她大半個頒獎季都在洛杉磯,也或許是因為她在鏡頭前那個小心又大膽的吻。
他甚至也會有一種荒謬的錯覺:她看蒂姆.羅斯的那種眼神,跟他們開始在排練室初見時,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直到今天她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然而喬茜卻輕輕退出了他的懷抱,回答說:“隻是單純的好奇。因為你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就像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乖乖牌,可事實是,你是個熟手,對於女人手到擒來。對嗎?”
愛德華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帶回自己的懷裡。
“不對。我可不認為那裡麵包括你。”抬手整理了一下她有些淩亂的鬢發,他說,“彆動,讓我看看你。”
麥琪悄悄掙脫出來,輕盈地落在地板上。
喬茜屈膝半坐在沙發上,修長的後頸宛如天鵝般優美,半高領的羊絨衫輕柔貼在她薄薄的後背上,隱約可以看出她越發纖美的腰背線條。
她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臉上些微笑意因他繾綣溫柔的目光一點一點被侵噬,一抹動人的緋紅悄然綻放。
而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藍得仿佛神秘的幽潭,又是海上的漩渦,讓人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