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茜抬起一雙因光線的變化而顯得淺淡的藍眸,伸手摸了摸基努的臉，問他：“你認為我演得怎麼樣，基努？”
“幾近完美。”基努誠實地回答。
“幾近完美？噢,有趣——”喬茜拉長了語調,明亮的眼睛注視基努一個人,說出的話卻讓房間裡的所有人都聽得到：“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來看其他人？”
“你很在意這個？”基努說,“抱歉,你應該誤會了一件事，她試鏡的是女二號。”
喬茜理直氣壯地問：“不是要換女主角？”
“不是。”他回答。
“我不信。”她眼中的幽怨半真半假，“你看這女孩的眼神,就跟你當初看我一樣。”
聽了這話，基努有些無奈，用他那低沉嗓音問：“好吧，告訴我吧,你想做什麼？”
喬茜衝他一笑,又對目瞪口呆的泰勒.海克福德和阿諾恩.米爾坎說：“我猜,大家應該不會介意給我們一些私人空間。”
儘管這原本應該是一個詢問句式，但她的語氣卻是在敘述。
泰勒.海克福德和阿諾恩.米爾坎交換了一下眼神,後者無所謂地聳聳肩,於是兩人帶上了一臉擔憂的查理茲.塞隆，暫時離開了這個房間。
安靜的房間裡隻剩下基努和喬茜兩個人。
基努走到喬茜身邊，拉著她坐在沙發上,問：“說說吧,你在玩什麼呢,小姑娘。”
“不要叫我小姑娘。”喬茜皺了皺鼻子,“我有點兒嫉妒了,她這麼年輕貌美，我都忍不住心動……”
“聽一下——老天！你的小腦袋裡都在想什麼？”基努又好氣又好笑，“她很有做這行的資質，但欠缺一些機會。而且她非常喜歡這個劇本，隻是想要出演其中的一個角色。”
“我也喜歡這個劇本。”喬茜看上去還是不太開心，“問題在於，我忽然有點兒危機感，我也不喜歡你找其他人代替我的位置——我最不喜歡的是，被你用這種方式保護。”
她垂下雙眸，顯得情緒有些低落。
基努一直專注地看著她，像是要從她的側臉上看出點兒什麼，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
“來吧，讓我首先談談第一個問題。”他緩緩地說，“好萊塢有太多年輕貌美的女孩，但你真的是其中非常特殊的一個。我樂於提攜新人，是因為不希望像你或者查理茲.塞隆這樣的女演員在事業初期遇到那些糟糕的事，就像你那一天對我期望的那樣。”
這時喬茜抬起臉來，轉過去直視他的目光，看樣子依然不解。
真的會有他這麼“無私”的人嗎？
明明天生就屬於整件事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卻願意反其道而行，去保護她們這些人——所謂男人，不應該天生就是最現實和冷血的動物嗎？
喬茜的腦子裡亂糟糟的。
她一會兒想起曾經的父親，一位生性風流的豪門子弟；一會兒又想起了弗蘭克.霍頓，一麵對埃德娜說愛，一麵周旋於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之間。
這些男人出現在她有限的生命裡，早早就擊潰了她對於男人甚至人性的無聊幻想，也令她格外堅定和努力，因為她知道不該將改變命運的希望寄托於旁人。
這時基努悄悄地握住她一隻手，繼續說：“第二個問題，告訴我，喬茜，你認為哪裡不妥當？”
“比起被保護，我更想跟你一起。”喬茜從回憶中回過神，輕輕咬著嘴唇，遲疑了一下才說：“說句老實話，我討厭格芬，他總是把人當作可以被他擺弄的玩具。可以說，我甚至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們可以成為朋友。”
“我承認，他的一些行徑確實是不恰當的。”基努組織了一下語言，儘量委婉地告訴她：“但他為人慷慨並且樂於助人，許多明星在事業上或多或少受過他的幫助，比如湯姆.克魯斯，比如布拉德.皮特，比如我。而且你要知道，在他的影響之下，現在的好萊塢，已經比以前有秩序和開明多了。”
不得不說，大衛.格芬在平衡好萊塢各方勢力、LGBT運動方麵，都做出了正麵的作用。
可是，這些跟喬茜並沒有直接的關聯。
如果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她至少會在《泰坦尼克號》上映之後，才去考慮這位好萊塢大佬翻臉，然而事實是一想起對方那種幾乎是肆無忌憚的操縱欲，她的腦子裡就有另一道強烈的聲音，叫喊著不要繼續忍受這一切。
“好了，彆說了。反正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跟你一起度過這段時期，你覺得怎麼樣，親愛的K先生？”
她的語氣忽然又活潑了起來，同時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基努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先是望著喬茜看似輕鬆愜意的臉，總感覺她臉上的笑容跟往常不太一樣，但是無法具體去形容。
女孩子總是有任性的權利。
但是他想，她或許不知道這段時期會有多麼艱難，也或許根本沒有想過真正與他並肩同行代表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遲遲沒有回話，這讓喬茜有些不耐煩地顰起眉，催促道：“不是說，要我跟你一起改變世界嗎？天，你不會是打算自己一人充當救世主吧？至少也得給我一點兒高光時刻啊！”
她的語氣幽默之中帶著點兒認真的意味，並沒有任何不情願或者沉重感。
基努這才情不自禁地牽動嘴角，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他笑了好一會兒，就那樣專注地看著喬茜，忽然傾身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快速地像是在她額前落下一片雪花。
然後，他隨手摸了摸喬茜的發頂，像哄小孩子那樣哄她：“既然你決定了，那麼我尊重。”
平心而論，他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非常的具有主見，總是執著於自己認定的事物。
這其實是一項非常珍貴的特質。
因為隨著長大成人，經曆社會的洗禮，這種近乎天真的固執和勇氣，通常被一次次的傷害所擊潰。
“好好說話，彆動手動腳哦！”喬茜不喜歡這種哄小孩的態度，拍掉了基努的手，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的語氣不對，麻煩重新進行一遍剛剛的台詞，裡維斯先生。”
這下子基努隻好調整了一下語氣，鄭重地說：“好吧，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應該尊重我的同伴。接下來你有可能遭遇換角、辭退之類的糟糕事，但我會儘我所能地降低這種可能性。你要知道，喬茜，我得罪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圈子裡因此獲利的群體，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喬茜若有所思，忽然問：“所以，基努，之前你真的是玩曲棍球受傷的嗎？”
基努不置可否，卻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做好《魔鬼代言人》這個項目，我有預感主流媒體上將會很難找到關於它的報道，這是那些人認為對我的懲罰之一。”
“主流媒體不報道的話——”喬茜想了想，“那麼你覺得八卦雜誌和網絡傳播怎麼樣？比如主演之間的狗血三角戀，她愛他，她愛她，他誰都不愛。”
基努抬起黑亮的眸子，眼底浮現出無奈的笑意，卻搖搖頭：“這對你的形象影響不太好。”
“我不在乎形象。我連百事可樂的廣告都拍了。”喬茜無所謂地一攤手，“我隻在乎熱度，我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壞蛋。”
曾經經曆過網絡流量時代的人，又決定將好萊塢明星視為終生事業，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不在乎彆人的眼光了。
“但我在乎。”基努認真地說，“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儘自己所能地保護你。”
喬茜卻疑惑道：“我沒有那麼脆弱——而且炒作緋聞，是最快速將熱度擴散的方法。你應該知道，主流媒體已經靠不住了，隻有數量龐大又無法被監管的八卦雜誌才會關心我們的新聞。”
大衛.格芬對於基努以及這個項目的封殺來得很徹底，畢竟他的好友遍布圈中，就連紐約時報這類喉舌的主編也是他的人。
當然，他們可以利用華納的公關渠道。
但是在支持基努這件事上，華納這邊也頂住了很大壓力，基努個人不希望在電影的宣傳期之前，再給華納找更多的麻煩。
他在心裡已經否定了這個建議，卻淡淡地說：“如果真的需要這樣去炒熱度的話，也應該由我追求你，而你拒絕了我。”
麵對著他這雙安靜淡然的眼睛，喬茜一時之間竟然無法言語，過了幾秒才扁扁嘴巴，小聲說：“根據我的經驗，你這個版本不夠狗血，沒人會喜歡看的……不如這樣，我們各自打個電話跟公關聊聊，然後去把塞隆小姐叫進來，談談合作炒作的事？如果她願意出演女二號的話。”
基努搖搖頭，“不，喬茜，我不做，你也彆做。就這麼順其自然吧，我們首先完成電影本身，之後我會跟華納這邊商量如何處理宣傳問題。”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看著喬茜微微皺眉。
“我在意的是，你最近是不是有些情緒化？”基努問，“而且我聽說你還在挑選劇本，也就是說今年最少會拍三部電影，這是不是也有些操之過急了？”
“會嗎？”喬茜一愣，“我隻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事業出現起色，必須儘可能地把握時機，我不希望讓自己在將來再去後悔。”
“但是太過頻繁地扮演不同類型的角色，對於你這種演員來說，是一種很大的消耗。”基努不禁問道：“你真的不覺得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