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佳笑得得意洋洋,一邊卷弄著自己的發梢,語氣涼涼警告,“彆以為成了國公夫人就很了不起,居然敢來裴家示威?我告訴你,我姐姐雖是病軀,可到底比你尊貴,你是繼室,在她牌位麵前要行妾室禮!”
“妾室”兩個字猶然一把利刃插在崔沁的心中,她性子再好,也沒法容忍旁人這般侮辱她。
“裴佳,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是嗎?”崔沁揚手用力一扯,將裙擺從小雨手中抽出,神色冰冷睨著裴佳,
“你姐姐已故,我本不想叨擾她亡靈,既然你不辨是非,我少不得回你幾句,據我所知,裴音還不曾上慕家族譜,你說我是繼室,要行妾室禮,那你姐姐算什麼?算孤魂野鬼嗎?”
裴佳臉色一白,她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你這麼說,我倒是好奇了,你的母親也是一位續弦,難不成你們裴家這般不講規矩,將正室當妾室對待?”
“你.....”裴佳忘了這麼一遭,氣得唇齒發抖,
崔沁對她的憤怒熟視無睹,繼續一字一句道,“我雖是續弦,卻也是慕家明謀正娶,八抬大轎過門的媳婦,也是慕月笙親迎的婚,是名正言順的正妻,斷不可能在你姐姐麵前行妾室禮,更何況,慕家祠堂還沒你姐姐的牌位!”
原先她當裴家當世高門,家教極好,原來內裡也是這般肮臟。
能養出這麼沒教養的女兒,真是有負裴家盛名。
裴佳還要強詞奪理的時候,門被人一腳踢開。
一位穿著華服的端貴老夫人立在正中,在她兩側及身後,簇擁著好些當朝官宦女眷,她們個個神色冰冷甚至略帶鄙夷和驚愕盯著裴佳。
裴佳驚得牙齒打架,渾身輕顫,“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慕老夫人陰沉著臉,指著裡麵的裴佳與身旁眾人說,
“瞧瞧,這就是裴家嫡女,我當裴老太傅治家嚴謹,原來不過如此。”
眾女眷紛紛搖頭不言,顯然也極為震驚。
慕老夫人何等人物,可是在宮中浸潤多年,爬摸打滾出來的人,她隻需一眼便瞧破裴家的詭計,故而先不聲張,隻著人悄悄跟著崔沁,再然後她故意以賞花為名,帶著一眾夫人小姐到了此處,逮了裴佳一個正著。
裴家兩位夫人也聞訊匆匆趕來,瞧見這般情景,不用問也知是裴佳闖了禍,那位大夫人鄭氏,自然是極力給女兒找台階下,
“想必是佳兒好奇月笙娶了什麼樣的媳婦,私下欲要結交一番。”
慕老夫人忍無可忍,將手中那串佛珠往丫頭身上一丟,
“行了,彆裝腔做調了,當初裴老太傅攛掇著月笙娶病懨懨的裴音,如今你們夫婦也打著讓女兒給月笙續弦的主意,我們慕家到底是欠了你們裴家什麼?一個個都要來禍害我們家月笙,來一個就算了,害得我兒子年紀輕輕背上喪妻的名聲,還想來第二個?”
“我告訴你們,我慕家瞧不起你們裴家的作派,頭一個嫁過來的,身有暗疾,洞房不圓房,不侍奉夫君,不孝敬婆母就算了,我諒她身體不好,她從不給我請安我也不計較,還派人丹參靈芝送給她補身體,如今倒是好,又來了一個想欺負我家媳婦,門都沒有!”
眾女眷聞言紛紛愕然。
裴音嫁與慕月笙不曾圓房?
官宦世家規矩裡,不圓房便不是媳婦,不侍奉夫君,那是可以隨時休妻的。
裴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叫苦不迭,滿臉央求道,
“老夫人,您切莫再說了!”
二人欲上前來攙扶老夫人說好話,被慕老夫人甩開。
她拉著崔沁質問她們,炮語連珠,
“我問你們妯娌兩個,裴音也好,裴佳也罷,哪個比得上我們家沁丫頭,是相貌比得上,氣質比得上,還是胸懷比得上?不就是會高談闊論幾句嗎,有本事去科考當官,在後宅橫什麼橫,隻要我在一天,你們裴家嫡女就是來當妾,都沒門!”
慕老夫人雄赳赳氣昂昂丟下這番話,帶著崔沁轉身便走。
留下裴家人麵紅耳赤,眾女眷也是紛紛咋舌。
原先大家都當慕月笙與裴音是天造地設一對,沒料到這裡頭有諸多隱情。
裴音身有痼疾,本不該嫁人,卻偏偏嫁了,嫁了又不侍奉夫君婆母,誰受得了。
而且,剛剛裴佳的話,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裴家委實太過分了,大抵是見慕月笙敬重恩師,便一心想把這樣的好郎君綁在身上。
女眷們一個個搖頭不齒,紛紛離開,裴家夫人挽留不及。
這一場壽宴最終落得個名聲敗落的下場,老太傅聽聞孫女闖了禍被慕老夫人收拾了,也氣得不輕。
裴佳回到房裡,哭得撕心裂肺。
她今後還怎麼嫁人,便是出去見人都難了。
這邊慕老夫人帶著崔沁上了馬車率先回府,路上老人家猶然氣得發抖。
崔沁不停給她順氣,
“娘,娘,您彆氣了,為了她們傷了身子不值當!”
“我呸,什麼高門大戶,肮臟齷齪,我早就忍無可忍,今日借著這個機會說出這番話,我心裡也痛快了。”老夫人拍了拍胸脯,鬱結在胸中的那口氣算是出了,人也精神了。
“沁兒,你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媳婦,你樣樣比旁人強,今後切莫妄自菲薄。”
“媳婦不會,您放心。”崔沁鄭重點頭,
“你今天懟得很好,以後也是這般,不要叫人欺負了去。”慕老夫人拍著她的手背很是滿意。
“媳婦明白。”
崔沁望著她,眼角漸漸濕潤。
老夫人今日之舉全都是為了她,一來帶著她正式踏入官宦貴婦圈,給她台麵。
二來,也是為了給她正名,給她撐腰,才在裴家說出那番話。
今日過後,京城再也不會有人亂編排她,她這個國公夫人的身份算是坐穩。
崔沁攙扶著老夫人欲先將她送回容山堂,到了容山堂前院平折水橋旁,老夫人便鬆開了她的手,
“你身邊那個小雨留不得了,這樣吃裡扒外的賤胚子要打死示眾,你是三房主母,屋裡的事你去做主,正好殺雞儆猴,該遣的遣,該殺的殺,不要留後患!”
“媳婦明白。”崔沁眼底閃過一抹堅韌,她性子雖好,卻從來不是軟弱之輩,劉嬤嬤今日犯了忌諱,正好借助此事將她及那些眼線驅逐出三房。
老夫人拍了拍手,示意她回去。
待回到東次間,老人家累壞了,換了一身舒適的常服挨在迎枕上小憩,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夜色初降時,婆子神色匆匆來稟,
“郡主,三爺聽聞了今日裴家之事,正大步往容山堂來了。”
老夫人聞言哼了一聲冷笑,將衣袖一拂,端坐其上,
“回來的好,我倒是要瞧一瞧,他是個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