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上都帶著一枚簡易的可持一個時辰的返魂符陣石,用以在紅霧中保全性命。
若陣法有誤,這沿岸的五十人便都會立刻殞命。
有人紅了眼眶。
有人牙關緊咬。
卻無人退縮。
江阿圓和時戾浮向血湖頂部,負責陣法的最後關鍵一步。
清陣。
陣法滅了,紅霧卻不會消失。
這霧氣乃是溫成風以體內的戾源之力所化,若不能除儘,同樣會影響陣法。
“準備好了嗎?”時戾的聲音清清淡淡,可雙眸中卻有紅火熾熱,一瞬不瞬的望著江阿圓。
江阿圓抿起嘴角。
“好了。”
“動手!”
一聲輕喝在所有道修耳旁響起!
一瞬間,圍繞著血湖周圍同時亮起數十道陣光,將紅霧蔽日的崖底照出一抹光後就很快沉寂下去。
那光並未消失,隻是由亮轉為最暗,在每個布陣人腳下囤積到了符陣石內,閃著微弱的光芒。
“再落!”又是一聲輕喝,血湖周邊再度亮起數十道陣光!
“落!落!落!”
……
一道道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的聲音不斷傳向道修耳中,無人分神,隻越來越快的去迎合著決定所有人命運的聲音……
終於,某一刻後,那聲音換成了一個柔弱女聲。
“諸位,陣法半成,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時候。諸天寂神大陣百個陣眼,動一亂全,我需要每個人都牢牢記著自己的陣位,按照順序起陣。不能斷,不能停。”
江阿圓隻停頓了一瞬便再次開口。
“宮走天靈,起八。”
“開位嵌空,取三。”
“乾位凝煉,與卦地三位,同落三!落!”
一道道光束在清越女聲出現再次自血湖外亮起。
若說剛才那些符陣石光最終都隱隱淡去,那現在亮起的陣光,便是將其重新喚醒的機關陣石。
原本淡然消無的符陣石逐個重新亮起,如蛇龍遊走蜿蜒漫向左右兩邊……
數息後,一條將整個血湖包裹在內的銀色光圈順利相連,將整個血湖都鎖在了一個巨大的銀環內!
陣基已封!
“諸位辛苦了,接下來看我們了。”
江阿圓和時戾對視一眼,均是鬆了口氣。
想困住諸天寂神大陣,最難的地方便是封陣基和清戾霧,如今陣基已封,接下來隻要將戾霧清除,再將陣頂封住,就成了!
江阿圓和時戾分開騰躍至血湖頂部,迎著被銀環困住重重衝向自己的紅霧沉了下去!
下一瞬,江阿圓身上漫起了殷紅劍光,頂著紅霧蓋去!
時戾則眸色猛然轉黑,身上浮起一層魂識氣息,順著江阿圓的劍光也朝下方追去。
原本無物可擋的紅霧竟在二人聯手下緩了攻勢,兩個時辰後,翻湧的紅霧和外界徹底斷絕,被江阿圓和時戾分彆封成了一紅一黑連個半圓,以鑒天劍劍鞘的封界之力牢牢鎖死!
這說明,諸天寂神大陣徹底被封住了!
當發現四周的紅霧翻湧著漸漸淡去,一眾道修也都漸漸看到了彼此的身影,他們不敢置信的狂歡出聲,最後朝彼此衝了過去。
“是成了吧?我們做成了吧!”
“諸天寂神大陣被封住了吧?”
“我的家人沒事了,我也沒事了,大家都沒事了!哈哈哈哈……”
連綿不絕的歡呼聲自四麵八方響起,伴隨著整個諸天鏡重現藍天白雲,禍起千年之劫的諸天寂神大陣,就這樣被封住了。
……
許久之後,大家才醒神般回去找江阿圓和時戾的下落,卻發現二人竟不知什麼時候齊齊消失了。
諾大的陣法上方,眾人就隻發現了疑似被江阿圓狂吐出來濃墨血痕……
大家方才明白,諸天寂神大陣是溫成風準備了千餘年的陣法,怎麼可能會被如此輕易的斷源收霧?
一定是江阿圓和時戾以身祭陣,才得此善果。
茅一平聞之江阿圓的死訊,當場傷心過度,昏死過去。
而餘下的幾個師兄師姐也都抱頭痛哭,悲聲泣天……
兩日後,眾人仍未等到神符宗的顧星野喊來救兵,決定著去尋顧星野提到的那處傳送陣出口。
到了陣前才發現,那些隨同顧星野離開的道修竟然早在兩日前便都被紅霧奪了性命,有人在瀕死前留下血書,罪魁禍首正是顧星野!
他為了獨自霸占陣法離開,竟生生斷送了旁人性命!
而活著離開諸天鏡的顧星野卻根本沒有去搬救兵,而是第一時間帶著自家宗門,奪了鬼方城的城主令,啟城浮空,妄圖逃命。
可惜他不知道是,玄天劍宗和天衍宗、雲符天宗三宗早已暗中結盟,靜作防備,在發現鬼方城有異動後,第一時間安排城中的暗樁破開護城大陣。
等到神符宗被逼上梁山,無路可退之時,顧星野也不過才離開諸天鏡兩日功夫!
五大聯宗因為神符宗的叛亂,在鬼方城內一日之間分崩離析。
等到諸天鏡內餘下的五十個獨苗苗被救出去的時候,整個驚嵐界都大變了樣。
五大首宗淵盟已散,各個都城以鬼市帶頭自立,脫離了聯宗掌控。
於此同時,還有一個自封為戾天宗的宗門出現,網羅了所有驚嵐界內的戾煞道修,聲稱要以戾源煞氣功改變驚嵐界……
*
三年後。
忘我峰頂,青石台上,茅一平穿著全身印滿玄紋的藍色宗主服,長歎一聲。
“沒想到攔住了諸天寂神大陣,卻沒攔住這一幫人的狼子野心,這個戾天宗,怎麼圍剿都如星火自燃,不知道又會造出什麼孽來啊……”
長衫林立,冠發緊束的任山平從一旁走近,“師父,他醒了。”
茅一平登時雙眼鋥亮。
“走快去看看!”
忘我峰後山,鎮魂鐘內,一個通身紅袍的道修正在癲狂的喊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鬼方城城主!是血色石聖主!是這驚嵐界未來的主人!溫!成!風!竟敢將我圈在鎮魂鐘內!等我有朝一日出去,定要殺光你們!全部殺光,啊啊啊啊……”
茅一平狠狠皺著眉頭,看向旁邊的遲霜遲雪二人,“老二,老三,他醒來就這樣了?”
遲雪點頭,“是啊師父,可能是當初小師妹在機甲密核內留的噬神丹太多了,徹底傷了溫成風的腦子,他從醒來就這樣大喊大叫,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
茅一平歎了一聲,“這樣的話,豈不是尋不到機甲密核的下落了?”
溫成風在鎮魂鐘內聽到機甲密核四個人,癲狂起來。
“哈哈哈……想知道機甲密核的下落?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劍心是我的,戾源之力也是我的,沒人可以偷走!隻有閣主才能享用!哈哈哈哈……”
“閣主享用?溫成風,你該不會是把機甲密核藏在逍遙閣的閣主宴裡了吧?”
一個脆亮女聲突然響起,帶著另一個束目男修自洞口走來。
經過三年的精細調養,她整個臉都鮮活起來,眸光清燦,唇色嫣紅,眉梢眼角都透著股精致味道,仿佛玉雕娃娃般玲瓏可愛。
茅一平看的整個人心都軟了,“阿圓來了啊……”
他目光一轉,看到江阿圓身後的跟屁蟲時,臉又臭了下去,“時戾,你怎麼還跟著我家阿圓!還不回你的玄天劍宗去淬煉魂魄!一身戾氣邋遢的,到哪兒都惹人嫌!”
時戾束帶的雙眼紅光一閃,停在原地,而後老老實實的朝茅一平躬身下擺。
“茅世叔好。”
“好個屁!”茅一平最恨他這怎麼罵都罵不動的棉花性子,愣是找不到一丁點缺點。
要不是這樣,他寶貝心肝江阿圓,怎麼會這麼早就被許出去?
看見他就煩!依誮
江阿圓見茅一平被氣著了,偷笑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師父,你彆生氣了。阿戾他自從諸天寂神大陣裡出來,六識就有殘缺,能修補成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咱們還是趕緊去尋機甲密核吧,再過半個月鬼市擒賽可就要開始了!極西域宗還等著和咱們聯盟呢!”
“行吧。”茅一平的毛被徒弟擼順,拂塵一甩轉頭離開。
江阿圓這才和時戾一左一右的站到鎮魂鐘外。
遲霜和遲雪似有所覺得對視一眼。
“阿圓,你們今日來……是要做那件事嗎?”
江阿圓和時戾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兩位師姐,辛苦你們再次駐守這麼多日子了。我和時戾傷勢已經徹底痊愈,也是時候和他做個了解了。”
鎮魂鐘內,溫成風似有所覺的再度癲狂起來。
可這一次,無人再有耐心去聽他的瘋言瘋語……
江阿圓和時戾團出一黑一紅兩道靈火,分彆灌入了鎮魂鐘內。
溫成風原本癲狂的喊聲登時化成痛呼。
片刻後,竟恢複了片刻神誌。
“江阿圓!時戾!你們竟敢殺我!我若死了!諸天寂神大陣也將再無神識鎮守!屆時光靠你們的破陣法,根本封不住!啊啊啊……住手,住手!好疼啊,好疼啊!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機甲密核的下落嗎?那裡麵還有一半劍心,一半戾源之力!有了它,你們便可以顛覆這整個驚嵐界!多好的是啊,難道你們就不……”
溫成風的聲音終於漸不可聞,消歸無聲。
時戾眸中的紅光瞬閃,屬於蘇離的那一絲鬱氣,直到此時才得到解脫。
“他死了?”
江阿圓將鎮魂鐘收起,露出地上幾縷骨粉。
“死的不能再死了。造這麼多孽,還讓他苟活三年,夠本了。”
“為了殺他,你連戾源之力都沒來得及徹底淨化,現在還難受嗎?”
江阿圓微蹙起眉,扶了扶頭,“你這樣說,好像是挺難受的。”
時戾聞言緊張的扶住了她,剛要關心,就見江阿圓暗垂的半臉上藏著笑容。
“哈哈哈,騙你的啦!三年時間,足夠兩半劍心互融了,戾源之力已經傷不到我了,接下來隻需要花多點時間,將它和魂印互相消磨,我就徹底沒事了!”
時戾仍然微蹙著眉,絲毫不減輕鬆,片刻後,悶聲道。
“無論多久,我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