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繡的曾外祖母、盧氏的母親阮氏出身娘子軍,曾經跟著貞烈皇後上過戰場,應該聽到過一些風聲吧。
盧氏笑了,捏了捏孫女嫩呼呼的臉蛋兒,“哪有什麼寶藏?不過是市井百姓胡亂猜測罷了。如果真有寶藏,且貞烈皇後也知道地方,肯定早就命人取出來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打仗最燒錢了。
高祖爺是白手起家,招兵買馬、糧草器械,哪一樣不要錢?
霍錦繡有些失望,“居然是假的。”
癟了癟嘴,旋即她又疑惑的問,“那、那為何——”平安大長公主能夠恢複誥封?
京城的權貴都知道當今太後、皇帝和大長公主的恩怨,如果說單靠一個夢就能化解,那絕對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
盧氏笑容漸斂,淡淡的說道:“皇家的事,不是你我能非議的。”
霍錦繡訕訕的低下頭,“祖母,孫女知錯了。”該死,她居然忘了,祖母最討厭的就是皇家公主。
對於皇家的事也是閉口不談。
這會兒她卻主動提及,談論的還是跟平陽一樣囂張跋扈的平安,這、這不是故意撕開祖母心底的傷口嘛。
“祖母,都是孫女不好,我、我——”
霍錦繡眼眶一紅,羞愧得幾乎要哭出來。
盧氏見狀,不由得柔和了表情,撫了撫她的鬢發,道:“沒事兒,祖母知道錦繡是個好孩子。我對那些人、那些事也早就不在意了,我不讓你亂說,隻是不想讓你惹上麻煩。”
平安‘複出’,定然付出了極高的代價。
盧氏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但其價值絕對不比所謂的‘乞顏寶藏’低。
平安最是個吝嗇、貪財的女人,連兒媳婦、孫媳婦的嫁妝她都能算計,更不用說偌大一個‘寶藏’了。
可這次,她居然能如此‘大方’,要麼是平安腦子被驢踢了,要麼就是她所圖不小。
公主圖謀的事兒,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能隨意攙和嗎?
“孫女明白,以後孫女定會謹言慎行。”霍錦繡哽咽的點點頭。
盧氏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道:“說了這會子的話,我也有些累了。這幾日家裡的事兒多,你娘從早忙到晚,很是辛苦,你過去瞧瞧,順便幫你娘分擔些家務。”
霍錦繡乖巧的起身,行了一禮,“孫女去了。”
把孫女打發出去,盧氏靜靜的想了一會兒,叫來小丫鬟,“去外頭書房看看,將軍若是在家裡,讓他過來一趟。”
小丫鬟應聲,轉身出去叫人。
一盞茶後,霍夢龍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走到門前,用力揉了把臉,努力扯出一抹笑。
“母親,您喚兒子何事?”
盧氏指了指下首的黃花梨官帽椅,“你坐下,我與你說兩句話。”
霍夢龍覷了眼母親的臉色,心裡暗道:莫非母親已經知道了?不能夠啊,夫人明明已經將帖子攔了下來。
不過轉念又一想,母親素來是個厲害的,彆看這些年不管家了,但家裡的大事小情根本瞞不過她老人家。
咬了咬牙,霍夢龍道:“母親,您千萬彆生氣,若是為了那等不要臉的賤人,真真不值得。”
盧氏眸光一閃,“我倒是想不生氣呢,可那些人就是陰魂不散。”
霍夢龍聽了這話,愈發肯定母親已經知道了,恨聲道:“有其母必有其女,祖孫三代都是賤人。母親,趙楚雖然與咱們家有些來往,但他既然娶了那個女人的外孫女,他的婚事,我霍家絕不會參加。”
“嘭!”
盧氏一巴掌拍到了炕桌上,罵道:“他們居然還有臉給霍家送請帖?”
永嘉郡主的女兒要嫁給趙翰林,這個消息,早就在京城傳遍了。
盧氏自然也知道。
若是按照血緣關係,盧氏和永嘉郡主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楊綺便是她的外甥女兒。
正常來說,外甥女出嫁,做姨母的應當過去添個妝、吃個喜酒。
但盧氏和永嘉不同,她們名為姐妹,實則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平日裡哪怕迎麵碰到了,也都互不理睬,更不用說去參加什麼婚禮了。
霍夢龍一怔,怎麼,母親根本不知道這事?
可、可他卻‘蠢’得自己給說了出來,平白惹母親生了一回氣。
霍夢龍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呐呐道:“是、是楊家送來的請帖,楊家老二不是個東西,安成侯卻還本分——”
“呸!本分?他若真是個本分的,也不會明知道我和那賤人的冤仇,卻還要來送什麼帖子,”
盧氏氣得臉色都變了,胸口劇烈的起伏,“我、我且告訴你,當年楊家能讓永嘉過門,就足見他們家人的人品有多卑劣,從骨子裡都爛透了。還本分!我再告訴你一句,決不許跟他們家的人再有來往。”
楊家老二歹毒無恥,京城儘人皆知。
可安成侯,也絕非世人所說的那般‘可憐’。
他如果真的有德行、有操守,就當跟楊老二一家劃清界限。
偏他既舍不得豫王府和永嘉的權勢、財物,又不想壞了自己的名聲,人前故意裝出一副無奈無辜的模樣,最是惡心。
用盧氏的話來說,就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貞節牌坊。
等等,安成侯的妻子好像跟寧王妃有些關係,而安成侯的世子也曾陪寧王世子一起讀過書……
盧氏腦子轉得飛快,須臾的功夫,便將幾家的姻親關係梳理了一遍。
霍夢龍早在母親罵人的那一刻就站了起來,低頭垂首,恭敬的聽著母親訓誡。
待盧氏罵得告一段落,他才低聲道:“母親說的是,都是兒子糊塗,以後兒子再也不敢了。”
盧氏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讓你遠著他們家,絕非隻因為永嘉,而是覺得他們家不安分。”
盧氏將兒子喚到近前,低聲將方才自己猜到的事兒說與他聽。
霍夢龍聞言,眼睛頓時瞪大,“母親,您、您的意思是?”
盧氏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繼續小聲說道:“之前不是接到密報,說是西南不穩?”
霍夢龍眼中精光閃爍,忽的想起一事,“是了,安成侯的姑母便是嫁到了益州,而安南王妃出身益州大族。”
如此,這些人竟都聯係起來了。
霍夢龍越想越覺得事情棘手,看向盧氏的目光滿是敬佩,“還是母親想得周到,兒子、兒子竟險些——”
霍夢龍厭惡楊懷瑾,卻跟安成侯關係不錯,私下裡來往頻頻。
回京後,霍夢龍和舊日同僚、好友吃酒的時候,有時也會叫上安成侯。
這會兒回想起來,霍夢龍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是鎮國將軍,與他交好的自然也是軍中之人,以及兵部的官員。
如果安成侯真有什麼異心,那、那自己豈不是……霍夢龍抬起巴掌,用力拍了拍額頭,該死,他真是該死!
“好了,現在想明白也不晚。”
盧氏見兒子懊悔不已的模樣,歎了口氣,道:“以後你遠著他也就是了,左右有我與永嘉的關係在,就算你跟整個安成侯府翻臉,旁人也不會說什麼。”
霍夢龍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他都是快要做祖父的人了,居然還要母親為他操心。
盧氏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你也須得小心。”
霍夢龍忙道:“何事?還請母親教我!”
盧氏道,“平安的事你應該也猜到了,我覺得應該跟燕王有些關係,我記得燕王當年在西北帶過兵,你去查一查,看看可有什麼線索!”
霍夢龍心裡一驚,趕忙應道:“是,兒子這就去!”
……
京郊,萬佛嶺。
瀑布傾瀉而下,流水敲擊著水潭,潭邊的一處巨石下,兩個身著灰色僧袍的人正坐在一起說話。
“主人已經準備好了,計劃隨時都有可能開始,你那邊怎麼樣了?”僧袍甲沉聲問道。
“我剛接手沒幾天,隻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不過你放心,已經有些眉目了,定不會誤了主人的大事。”僧袍乙定定的說道。
“放心?我怎麼能放心?那個地方經營幾十年了,卻在你手上出了紕漏,若不是主人仁慈,我、我第一個饒不了你!”僧袍甲罵道。
“……我、我也沒想到她會陰溝裡翻船。但,這次我親自出馬了,應該不會再出錯了。”僧袍乙又羞又怒。
“記住你的話。那個地方是主人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主人還指望著它能發揮更大的效用,你定要看顧好了。”
“……好!”
兩人私語了幾句,轉過身,各自離去。
僧袍乙朝鐵檻庵的方向走去,待走進山門的時候,她躲在山石後扯下臉上的黑布,塞進袖子裡,然後坦然走入庵堂。
迎頭遇到一個小尼姑,恭敬的向她行禮:“見過庵主!”
PS: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