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齊令先意思意思的拱了拱手,“侄兒絕無此意,隻是覺得奇怪。東西兩府雖然分了家,可彼此間卻也親如一家,更沒有什麼不睦。侄兒和縣主雖愚鈍,可也是恪守禮法、遵從孝道的人,自認從未有過怠慢、不敬伯母的地方,伯母卻忽然提出分宗,這、這——”
齊令先滿臉的無措,眼中還帶著隱隱的傷感,似乎在無聲的訴說委屈:咱們對你們一家子仁至義儘,不求你們回報,你們也彆這麼坑人哪。
古代講究的是昭穆有序、長幼尊卑,其實哪怕是到了相對民主自由的後世,長輩跟晚輩發生衝突,正常情況下,不管原因和結果如何,最終吃虧的還是晚輩。
年近七十的大長公主,日子過得好好的,猛不丁的卻要提出跟侄兒分宗,哪怕是了解大長公主秉性的人,也會忍不住嘀咕:莫非齊令先這做侄兒的乾了什麼不恭敬的事兒?竟逼得古稀之年的老伯母不惜與家族決裂也要跟他做切割?!
齊令先明明才是受害者,卻被道德綁架,硬生生的成了個被人議論的壞人,真真是太冤枉了!
在場坐著的人都不是傻子,都讀懂了齊令先的眼神‘控訴’。
大長公主和齊令源還好些,經曆得風雨多,早就練成了唾麵自乾的技能,臉皮的厚度和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悍。
齊勤之、齊勉之和姚希若等人,到底年輕,麵皮兒嫩,個個漲紅了臉,低下頭,不敢跟對麵的齊令先夫婦對視。
“是呀,伯母若是覺得侄媳婦哪裡做得不好,大可指出來,侄媳婦定會改正。您之前時常訓誡,‘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東西兩府是一家’,侄媳婦全都記在了心上,片刻都不敢忘,”
清河雖然不知道丈夫為何發作,但他們夫妻一體,丈夫表了態,她就必須全力配合。
一邊說一邊拿帕子沾著眼角,清河做足了樣子,委屈的說:“如今您卻什麼都不說,直接請來族長要求分宗,伯母,您這麼做,讓我們夫婦以後如何有顏麵在京城立足?他日老去,又如何麵對齊家的列祖列宗?”
齊令先是無聲的控訴,而清河則是把話都說到了明麵上。
這下連大長公主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長輩身份、以及齊令先夫婦的‘大度’,如今這兩口子忽然斤斤計較起來,尤其過去清河做得真心好,滿城權貴和宮裡貴人都看在眼中。
大長公主若是處理不好,定會落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
眼底閃過一抹幽光,大長公主有了主意。
嘭的一聲,她用力將念珠扣在身邊的桌子上,冷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來告訴你為什麼!駙馬才是齊家的嫡長子,承嗣之人,如今齊家的族譜、宗祠卻都由你齊令先把控,我的源哥兒反倒成了旁支!”
麵子保不住了,索性就扯開了鬨一回,既出了幾十年的惡氣,還能保住裡子,徹底跟西齊決裂,何樂而不為?
大長公主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怨恨全都宣泄出來,胸脯劇烈起伏,表情也由最初的作秀變成了真情流露,她一指齊令先:“你何德何能做齊家的塚子?又有何資格承襲齊家的一切?我家駙馬才是真正的原配嫡子,我的源哥兒才是正經的嫡子嫡孫,如今卻要被你踩在腳底下,我、我——”
在場的人都被大長公主這突如其來的‘發飆’給驚到了,片刻後回過神兒來,個個神色各異,眼神兒亂飛。
齊令先最先鎮定下來,靜靜的看著大長公主發飆,待她說完這段話後,插了一句:“我承襲齊家爵位,乃聖人做主,至於為何由我承爵而不是源哥兒,個中緣由伯母應該很明白。伯母上了年紀,但有些事卻不能亂說。”
既然撕破臉了,齊令先也不客氣,直接指出大長公主的失言之處:讓齊令先做齊家家主的是聖人,大長公主質疑此事,豈不是在懷疑聖人的決定?對聖人不滿?
大長公主一噎,剛才還熊熊燃燒的怒火,瞬間冷卻。
大長公主用力閉了閉眼睛,咬牙道:“你提醒的是,是我老糊塗了。既是如此,我分宗總可以吧?我們這一房單列一個族譜,你們還是齊家的嫡支,這總可以了吧?!”
她算是看出來了,齊令先這是逼她承認西齊的‘繼承人’身份呢。
如果她不認,齊令先就會以‘一家人’為借口,抵死不分宗。
罷了,不就是一個身份嘛,暫時讓了就讓了。待日後她的兒孫們得了勢,再奪回來也一樣。
齊令先卻不領情,淡淡的回了句:“伯母又說笑了,我祖母是明媒正娶的平西侯夫人,高祖爺和貞烈皇後都認可的齊家夫人,我父親是祖母嫡長子,亦是齊家名正言順的嫡出子孫。我承襲齊家,於公,是聖人做主,於私,則符合宗法族規。”
言下之意,我齊令先做家主名正言順,可不是單憑你大長公主一個人說了算的。是鐵定的事實,根本不需要某個人‘忍辱負重’的來承認。
大長公主氣得險些閉過氣去,自己好容易鬆口了,齊令先這賤種居然擺出一副不屑的嘴臉,真真可恨!
“堂兄,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齊令源見母親臉色都變了,心下著急,沒好氣的喊了句:“我隻是想完成父親的遺願,這也不行嗎?我們這一房單獨分出去,與族裡,與你們西齊,沒有半點損傷,你又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今天到底是誰在咄咄逼人?源大老爺,做人可要講良心啊~~”
清河是長嫂,又曾經在東齊落難時予以援手,她這樣訓誡小叔子,倒也不算太失禮。
齊令源心裡暗恨,他能跟齊令先吵架,直接動手也沒什麼,‘兄弟’嘛,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清河卻不同,她是嫂子,又是個女人,尤其對他們一家有恩,齊令源彆說跟她吵架了,就是稍稍露出不滿的情緒,都會被人指摘。
牙齒咬得咯咯響,齊令源卻還要收斂怒火,低聲道歉:“嫂子教訓的是,我、我不該跟堂哥頂嘴。然,牛不飲水不能強按頭,母親有意另立宗祠,我也想完成亡父遺願,還請堂兄和大嫂成全。”
大長公主緩過氣來,慢慢的站起身,衝著齊令先道:“先哥兒,你跟我來。”
說罷,大長公主丟下滿屋子的人,徑直往東次間走去。
齊令先不以為意的站起身,慢悠悠的跟在她的後麵。
親眼看到東西兩府對決,齊令濤先是驚呆了,旋即心裡惴惴,這會兒則是尷尬的不知做什麼好。
齊令源陰沉著臉,低著頭,渾身散發著一股駭人的氣勢。
清河縣主卻一派悠然,端起茶盞,細細的品了起來。
齊勤之和齊勉之等兄弟幾個則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作為東齊唯一出席的女子,姚希若姿態優雅的坐著,眼眸低垂,不令人看到她眼底的嘲諷——這位大長公主,還真是個作死的老蠢貨啊!
PS:謝謝書友101022155323361、瀅瀅ma、妮源親的小粉紅,謝謝親們的訂閱,謝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