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一根鞭子,用力一甩,鞭子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響動。
許四紅著眼睛,嘴裡仍兀自罵著,“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竟敢對大人不敬?”
季六指麵露痛苦之色,瞥到展蒙的身影,故意回嘴道:“不敬?哼,我過去隻當他不喜漢人,看在同族的份兒上,這才處處幫他。結果呢,他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漢人、苗人,有的隻是他自己。為了自己榮華富貴,慢說你我這些忠心的屬下了,就是他的妻子,苗寨赫赫有名的阿娜依,不一樣被他出賣了?!這樣的小人,也值得我尊敬?”
許四不善言辭,被季六指這麼一說,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可他又不容許有人如此嘲諷馬仲泰,心裡一急,乾脆將滿腔怒火化作武力,抬起胳膊就是一拳。
嘭!
季六指的鼻子挨了個正著,糊的滿臉都是血。
季六指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心裡將許四罵了個狗血淋頭,知道許四傻子魯莽,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混不吝,根本不顧念他們多年的同事之誼。
展蒙見警告無效,乾脆揮起鞭子,狠狠的抽到許四的胳膊上。
啪的一下,許四裸露的上臂被抽出了一道血痕。
許四嗷的一聲痛呼,下意識的鬆開了揪著季六指的手,猛地回過身,惡狠狠的看向展蒙。
展蒙又舉起鞭子,厲聲喝道:“怎麼,你還敢跟我動手不成?許四,你現在可不是威風凜凜的捕頭,而是因罪充作苦役的犯人,你不說好好乾活,卻還敢打架滋事,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許四捆起來,罰他一天不許吃飯喝水。”
不吃不喝的在烈日下暴曬一日,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
展蒙是縣衙官油子,骨子裡卻仍保留著少數民族的彪悍與粗暴。
他一聲令下,幾個差役一擁而上,麻溜的將許四捆成個粽子,然後往熱得能煎熟雞蛋的地上一丟,繼續催促‘壯丁’們乾活。
見許四被處罰了,原本還站著圍觀的人頓時散了開來,紛紛抄起手中的鐵鍁、筐子或是推車,分外積極的忙碌起來。
展蒙走到季六指近前,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底精光閃爍,問了句:“你沒事吧?”
季六指用力撕下一截袖子,擦了擦臉,然後又弄了兩個布團塞進鼻孔裡,甕聲甕氣的說:“許四是個莽夫,我不能與他呆在一處了。我、我想見一見縣尊,有要事回稟。”
季六指和展蒙共事十來年,彼此也有些了解,知道展蒙是個聰明人,他也就沒有繞彎子。
展蒙對於季六指的話,一點兒都不意外,隻說了句:“你且稍等,我去回縣尊一聲。”
季六指點頭,目送展蒙離去。
不多時,展蒙小跑著回來,“走吧,縣尊剛好有空閒。”
季六指抹了把臉,整了整衣裳,跟著展蒙來到一處臨時搭建的草棚。
草棚裡,齊謹之正坐著吃茶,麵前的方桌上攤放著一堆冊子。
季六指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看到那堆眼熟的冊子時,眸光閃爍了一下,旋即低下頭,恭敬的行禮:“小的季六指拜見縣尊大人。”
齊謹之嗯了一聲,頭也沒抬,隨口說了句:“免禮。你有何要事回稟?”
季六指沒有賣關子,乾脆利索的說:“時值七月,秋收快要結束了。不知縣尊可有什麼章程?”
秋收結束,按照規定,縣衙也該著手征收田稅了。
然而烏撒情況複雜,真正代表朝廷的縣衙是收不到賦稅的,農戶們習慣將賦稅交給以馬家為代表的六大家族手上。
如今馬家被齊謹之打趴下了,其它五大家族也有依附的趨勢,可鄉間的小民不知道啊,齊謹之若是派官吏下鄉去收稅,絕對收不到一粒米,除非使用暴力。
但季六指相信,齊謹之會用武力鎮壓馬家,可絕不會對普通百姓動手。
再者,西南民風彪悍,各民族聚族而居,齊謹之如果真的用武力強行征稅,定然會激起民變。
這個民變,不是演戲、不是詭計,可是實打實的官逼民反,其後果絕不是齊謹之一個人能承擔的。
當然,齊謹之也可以讓曲、羅、展等五大家族出麵,可他才是烏撒的父母官,頭一次征收田稅,卻還要假借彆人的名號,與他而言,縣太爺的臉麵何在?!
最近幾天裡,齊謹之正為此事著急,聽了季六指的話,不禁抬起頭,“哦?你這麼問,想必是心中已有主意?”
正所謂聰明人不說暗話,季六指乾脆,齊謹之也沒有繞彎子。
季六指眼睛一亮,“小的的這點子心思,果然被縣尊您看出來了。沒錯,小的確實有點兒小主意,隻是不知能不能奏效。”
齊謹之一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用力掐著掌心,季六指沒有借機拿捏,反而異常配合的將自己的法子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齊謹之聽罷,屈起手指輕輕扣著桌麵,好一會兒才問了句:“這事你有幾分把握?”
季六指心跳加速,黑紅的臉上泛著激動的光,“十分不敢保證,七八分卻是沒問題。”
他說得委婉,其實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
齊謹之聽出他話中的篤信,直直的看向季六指的眼睛。
季六指不躲不閃,坦然迎了上去,他的眼中有自私、有小算計,就這麼毫不遮掩的展示出來。
齊謹之眉峰微微一動,唇角微翹,“你叫季六指?縣衙的前任仵作?家中世代在衙門當差?”
他說一句,季六指點一下頭,手心一片潮濕,他有些擔心,齊謹之會提及他依附馬仲泰的過往。
不想,齊謹之話鋒一轉,說了句,“好,既然是縣衙的老人兒了,且又熟知田賦稅收的事務,本縣便任命你負責今年的田稅征收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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