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安南王府的事兒,京城的蕭氏族人將自己心中的不忿、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宗令被吵得腦仁兒疼,耳邊似是圍了一群蒼蠅直哼哼,到了晚上。耳朵還嗡嗡直響。
宗令沒辦法了,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進了宮,抱著皇帝的靴子一通訴苦。
宗令也是蕭家的人,日子比普通族人過得好些。到底不如那些權臣風光,言辭間也帶出了幾分不平。
對‘苦主’安南王府,更是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悲涼。
這回輪到聖人頭疼了,忍著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宗令踹開的衝動,聖人用力撫平眉間的結節。歎道:“你們且放心,朕即刻命人詳查此事,斷不會委屈了安南王一家。”
宗令人老成精,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用力擤了擤鼻涕,帶著濃濃的鼻音繼續哭訴:“如圭那孩子可憐啊,小小年紀便沒了父親,性子又憨,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老臣忝為宗令。又癡長了些年紀,實不忍心看他們孤兒寡母被人如此作踐。聖人哪,咱們蕭家可是大齊王朝最尊貴的人家,豈能讓個臣子輕慢了?”
聖人耳邊滿是宗令擤鼻涕的聲音,惡心的不行,幾次張嘴想打斷他的話。
宗令卻似下定了決心,誓要給族人討一個公道,絮絮叨叨的說著安南王年的諸多不易。
聖人實在無奈何,隻得給了句準話兒,“朕這就下旨責令雲南布政使嚴查此事。一旦確定屬實,定會嚴懲齊謹之,給安南王一個滿意的交代。”
宗令見好就收,拿袖子一抹臉。恭敬的叩首,口稱:“老臣代安南王府上下謝過聖人。”
聖人無力的擺了擺手,宗令顛顛的退了出去。
然而,宗令走了,卻又來了位更讓聖人頭疼的人物。
“……阿嫵,這次事情鬨得太大了。還牽扯到了安南王,我、我也不好太過偏幫啊。”
聖人雙手撫著額頭,心裡的小人已經淚流滿麵了,嗚嗚,話說他當個皇帝容易嘛,一個個的都跑來‘叫委屈’,他蕭燁才是最委屈的那個好伐?
眼瞅著要過壽辰了,京中忽然冒出大批身份不明的夷人,就夠讓聖人糟心了,沒想到還有更糟心的麻煩。
唉,這日子過得,真心苦逼啊!
聖人無聲的歎著氣,但對上妙真大師,他還是好聲好氣的解釋。
妙真頭也沒抬,閒閒的撫弄著袖口的暗紋,涼涼的說道:“真是好笑,朝廷諸公的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瞧這一個個的,竟似長了順風耳、千裡眼,數千裡之外發生的丁點小事,不過幾天的功夫,京裡便都知道了?”
妙真還是那麼犀利,直指關鍵:“還有,人人都說安南王是個傻子,剛傳出點兒消息,朝廷還沒有查明情況,便有一大堆的人跳出來幫他說好話?切,彆跟我說什麼大家是可憐那隻小烏龜,天底下誰人不可憐,怎麼不見那些貴人幫其他可憐人出頭?!”
妙真雖然身處山野,消息卻靈通,她語帶嘲諷的說:“我早就聽人說過,蕭如圭人傻錢多,每年往京裡送的節禮更是‘豐厚’,哼,也是,安南雖然偏遠了些,可礦藏豐富,隨便挖個礦就能抵得上朝廷大半年的稅收呢。”
有錢能使磨推鬼,安南王府手裡攥著好幾個礦,其中便有價值連城的玉石礦。
妙真就不信了,朝中那些幫安南王府說好話的人,就全都是為了‘道義’的正直君子。
說穿了,還不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聖人變了顏色,他知道,妙真從來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她這般說,定是查到了什麼。
“你是說安南王府確實有異心?”如果沒有其它心思,好好的,安南王府收買朝臣作甚?嫌錢多咬手嗎?
帝王的疑心病又發作了。
這也不能怪蕭燁亂想,安南王可憐,被人欺負了,有幾個朝臣幫他說話,這很正常,就是蕭燁本人,對蕭如圭也頗為同情。
可如果朝中有三分之一、乃至更多的人站在蕭如圭一邊,蕭燁就忍不住多想了。
妙真撫平袖口,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聖人,“自阿羅去了西南,我便命人詳細調查了那裡的所有情況。嗬嗬,不查不打緊,這一查,還真讓我發現了一些好玩兒的東西。”
妙真能讓聖人如此看重,除了兩人之間的情誼,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手裡的一支‘奇兵’。
彆看這些年妙真一副看破紅塵的高人模樣,整日裡遠離京城、不問世事,但她的勢力依然存在,手底下的人真正動起來,連聖人都要忌憚幾分。
聖人沉下臉來,“這麼說齊謹之沒有冤枉蕭如圭?”
“不,小烏龜確實可憐,然而王府裡的幾個女人卻是野心勃勃。”妙真唇角勾起,若非她對權勢早已厭倦,她還真想跟那個女人較量一下。
不過,那女人的手伸得太長了,竟然想算計顧伽羅,妙真就不能容忍了。
聖人眯起眼睛,忽的說了句:“阿嫵,我給那孩子封個縣主吧。”在這件事上,他對妙真確實有虧欠。
而且,聖人也想要妙真對西南的調查結果。
妙真唇角上揚,“這個不急,待他們小夫妻得了政績,聖人再封賞也不遲。”她是真心疼惜顧伽羅,可不想把她推出來當靶子。
聖人遲疑,“那你的意思是?”
妙真輕聲道:“最近京裡的蒼蠅太多,哼哼唧唧的惹人心煩,聖人下道旨意唄,給齊家小子正個名,省得那些眼裡隻有黃白之物的醃臢小人亂噴口水。”
那幾個上躥下跳的禦史著實讓妙真不爽,雖然被彈劾的是齊謹之,然夫妻一體,齊謹之有了不好,顧伽羅也難做。
聖人露出一抹苦笑,“安南王府的事還沒個定論,我若是申斥了禦史,豈不是表明信齊謹之而懷疑藩王?”
他若是這麼做了,禦史們估計不彈劾齊謹之,改而彈劾‘昏君’了。
妙真一揚下巴,“聖人若是怕被罵,就將一切推到我頭上。就說我妙真信齊謹之是忠臣,至於那個什麼安南王府,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小烏龜若是真的安分,齊謹之也不會針對他……”
聖人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心說話:你說得輕巧,就算把責任推到你頭上,禦史照樣會彈劾朕啊。京中哪個不知道,你蕭嫵之所以能在京裡橫著走,還不是有太後和朕給你撐腰?
蕭嫵犯了錯,縱著她的太後和皇帝,便是錯上加錯!
蕭氏阿嫵,你個熊孩子,都這麼大人了,居然還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