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顧伽羅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頭——
劉楚楚一身杏色的襖裙,外麵罩著鴉青色滾灰鼠皮的披風,一手抱著手爐,一手搭在丫鬟的手上,嫋嫋娉娉的下了馬車。
她下車後,一雙美目流轉,‘不經意’的看到了顧伽羅一行人。
隻見她眉峰微挑,似乎有些意外自己會在這裡遇到顧伽羅,旋即又有些釋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也是,妙真與顧伽羅的關係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饒是劉楚楚剛剛回京,她應該也聽到了風聲。
但接著,劉楚楚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亮光,唇邊的笑容帶著幾分嘲弄和得意。
尤其是看向顧伽羅的目光,更是帶著一絲挑釁。
仿佛在說:喲,這是哪位貴女啊?好好的,怎麼不進王府,反而被這般晾在了大馬路上?莫非您被人家拒之門外了?哎喲,這可真是天大的新聞啊,咱們堂堂顧大奶奶竟也有吃閉門羹的一天?
好吧,或許劉楚楚一個眼神無法傳達這麼多意思,但顧伽羅腦海中卻依然閃現出劉楚楚得意洋洋向她炫耀的場景。
不過顧伽羅轉念又一想,劉楚楚不像是個沒腦子的人,她應該不會當眾‘炫耀’。
可隨後的事實告訴顧伽羅,她果然不夠了解這位‘情敵’,就在顧伽羅望著車窗外愣神的當兒,劉楚楚沒有招呼那個小廝,反倒緩步朝顧伽羅這邊走來。
“敢問車裡可是齊家大奶奶?”
劉楚楚微微屈膝行了個福禮,輕啟櫻唇,聲音宛若黃鶯出穀。
這是個什麼情況?
紫薇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扭頭看向顧伽羅。
顧伽羅勾了勾唇角,衝著紫薇抬了抬下巴。
紫薇會意,從馬車車廂裡出來,客氣又帶著幾分矜持的回了一禮,“我家大奶奶特來探望妙真大師,不知姑娘您是——”
紫薇的一言一行都嚴格合乎規矩。但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子倨傲。
沒有刻意抬著下巴、沒有故意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明明笑語盈盈的卻給人一種‘俯視’的感覺。
劉楚楚頓時覺得十分不舒服,這些年她看夠了貴人們居高臨下、鼻孔看人的傲慢嘴臉,受夠了那些人的跋扈和囂張。原以為,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終於不必再受人欺淩。
但此刻,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也能在她麵前擺出這樣的高姿態。讓劉楚楚的自信與得意瞬間蕩然無存。
這還不是顧伽羅呢,就這般無禮……然而真正讓劉楚楚惱怒的是,麵對這樣一個傲慢的丫鬟,她、她居然沒能第一時間打壓她的氣勢,反而任由她在自己麵前恣意張揚。
“我姓劉,乃貞烈皇後後人。曾與貴府大奶奶有一麵之緣,也算是故友了,今日聽聞大奶奶也來了,便想過來問個安。”
劉楚楚忍著胸中的怒意,儘量柔和的說道。不過說著說著。她就將矛頭指向了顧伽羅。
她的話裡更是隱隱指摘顧伽羅太過失禮,她劉楚楚好心上來打招呼,顧伽羅這個主人不出麵,卻打發個小丫鬟出來應對,真是好沒教養。
紫薇微微一笑,根本不用顧伽羅示意,她便輕鬆的回答了這個話題:“劉小姐真是太客氣了,可惜街麵上人多口雜,我家大奶奶身份貴重,且素來不喜歡這樣喧鬨的地方。故而不能親自回禮,失禮之處還望劉小姐原諒則個。”
“……”劉楚楚暗暗咬牙,這個賤婢是什麼意思,在嘲笑她劉楚楚不懂規矩、不知輕重。好好的女兒家卻在大街上拋頭露麵嗎?!
好呀,果然是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這賤婢和她的主子一樣,都是尖酸刻薄的東西。
劉楚楚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則個,則個。嗬嗬,既是這樣,我就不打擾大奶奶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原本想過來炫耀,結果卻被個丫鬟給羞辱了,劉楚楚原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好性兒,見在紫薇這兒占不到便宜,乾脆甩袖離去。
安親王府的小廝很機靈,看到這一幕,回想起王府管事的交代,趕忙屁顛顛的迎了上來,點頭哈腰的對劉楚楚說道:“大小姐,長公主和世子妃正等著您哪,您看,小的還是趕緊送您進去吧?!”
一邊說著,小廝還一邊恭敬的做出請的手勢。
劉楚楚剛剛被紫薇擠兌的苦逼心情瞬間轉好,她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杆,雙手裝模作勢的端在身前,輕輕頷首,“嗯。走吧。”
“哎哎,您這邊請!”小廝無比諂媚的弓著身子,仿佛宮裡伺候老佛爺的小太監,那模樣,簡直卑微到了極致。
劉楚楚愈發得意,抬步上了台階,竟是從王府側門直接進了院子。
跨過門檻的那一刹,劉楚楚頓住腳步,扭頭看向顧伽羅的馬車。
好巧不巧的,顧伽羅正好也扒著車窗往外看,兩人的目光就這麼對上了。
劉楚楚眉眼彎彎,眸子裡精光閃爍,微微一抬下巴,仿佛在無聲的說:我贏了!至少,今日我光明正大的從側門而入,而你,卻隻能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慢說側門了,約莫連個角門都進不來!
顧伽羅目光幽深,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劉楚楚顯擺。
這讓劉楚楚非常沒有成就感,如同揮出的拳頭落在了棉花上,甚是憋屈。
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劉楚楚不再耽擱,直接轉身進了王府。
“大奶奶,她、她真是太囂張了,居然敢在您麵前這般無禮!”
上了馬車,紫薇卸下方才的麵具,憤憤不平的說道。
蕭十九也皺緊了眉頭,今天的事很不對勁。主人待少主如何,安親王府的人應該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