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了三月。
春光晴好,被嚴寒磋磨了一個冬天的人們終於褪去厚厚的衣衫,換上時新的春裝,呼朋喚友、攜家帶口的去郊外踏春。
每日裡,城門口都異常熱鬨。
闔家出行的馬車,三五成群的士子們,亦或是那些鮮衣怒馬的公子們,清晨迎著朝陽出城,黃昏時分才戀戀不舍的回到京城。
這日上午,南城門的兵卒目送最後一波出城的年輕人,正欲趁著難得的清閒眯一會,不遠處的官道上卻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噫?來人貌似陣仗不小啊?!
兩個兵卒耳朵齊齊豎起,在城門口站了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練就出了一雙火眼金睛和兩隻堪比斥候的耳朵。
尤其是那個黑瘦的精明小子,單憑馬蹄聲便能推測有多少匹馬,單看車轍印就能猜測出車廂裡裝了多少好東西。
原本鬆鬆垮垮的倚在城門邊的牆上,這會兒陡然睜開了眼睛,衝著高高的同伴使了個眼色。
高個兒兵卒收到暗示,頓時來了精神:嘿,有‘貴人’喲。
所謂‘貴人’,是他們之間的暗號,指的並不一定是真正的貴人,而是指帶了大量貨物的人。
說得直白些,就是肥羊!
京城城門口的兵卒未必敢明目張膽的敲竹杠,但若是遇到運送大批貨物進京的人,好處總還是會有一些的。
特彆是一些精明的商人們,他們出入城門的時候,都會悄悄賽點銀錢給兵卒們。
這些兵卒出身卑微,月俸少得可以忽略,平日裡就是靠著這些‘孝敬’過活呢。
苦了一個冬天了,總算來了個‘貴人’,他們又能發點小財了。
然而,當一隊浩蕩的隊伍出現在地平線,徹底映入他們的眼簾時,兩人又失望的垂下了肩膀。
直娘的。來的不是‘貴人’,而是真的貴人。
黑瘦小兵眼神兒好,甚至還認出了熟人。
抹了把失望的臉,笑嘻嘻的跟前頭領隊的打招呼。“嘿,這不是劉爺嘛,您老回京了?”
劉虎坐在馬上,並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兵。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葫蘆酒壺丟給黑瘦小兵,“遼東上好的燒刀子,給你小子嘗個鮮兒。”
“哎哎,謝謝劉爺。”
黑瘦小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緊緊的抱著酒葫蘆仿佛抱著什麼絕世珍寶。沒彆的,似他這樣的粗鄙兵漢,平日裡沒啥愛好,就是喜歡喝兩口。
劉虎曾是齊家軍,最知道這些人的尿性,見麵就給一壺烈酒。比給兩個錢兒還讓他們高興咧。
不過,黑瘦小子還算敬業,一雙小眼睛滴溜溜打量著劉虎身後那一長串的馬車,尤其是後麵幾輛明顯是載貨的馬車,他的目光停留的時間最長。
劉虎見了,不由得笑罵了兩句,“好了,彆看了,後頭是我們府上的四太太,回京來主持二爺的婚事。我們四老爺在蘇州任上。四太太便帶了些南邊的土儀回來。”
黑瘦小兵聽了,趕忙收回探究的目光,連連點頭:“是是,小的明白。劉爺請!”
自古以來。外任的官員或是其家眷回京,總會帶一些‘土儀’。這是官場約定俗成的慣例,而這批‘土儀’,官府以及沿途的哨卡是不會收稅的。
進城門,自然也不必繳納進城稅。
兩個兵卒意思意思的驗看了一番,便點頭哈腰的讓齊家的車隊進城。
劉虎卻十分大方。策馬站在城門邊,待後頭的車隊進了城,他方打馬跟上,臨行前丟給黑瘦小兵一個荷包,“拿去弄點兒下酒菜,和兄弟們好好樂嗬樂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