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齊謹之努力的遊說著,“蕭罡想要探聽我齊家火器的秘密,而我們也想知道‘軍方’的底細。所以,我才故意設下這個局,引蕭罡上當。”
齊令先坐在書桌後,靜靜的聽著,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待齊謹之的話告一段落,齊令先才幽幽的問:“你是想以北郊火器工坊為誘餌,引得‘軍方’的人主動暴露出來?”
“沒錯,父親,最近一兩月裡,我一直與蕭罡周旋,原想著通過他探聽‘軍方’的秘密,奈何這小子年紀不大,卻狡猾似狐,一絲破綻都沒有留下,”
齊謹之眼中閃過一抹挫敗,旋即又得意的說,“不過,這次我丟給他一個無比珍貴的魚餌,我就不信他能忍著不動心。”
齊家的火器名滿天下,連皇家都眼紅不已。
若非齊家行事隱秘,且在火器一事上素來低調,除了在西南邊境,大齊中原地區基本看不到齊家火器的蹤影,聖人早就以‘危害安定、意圖不軌’的罪名直接將齊家火器據為己有了。
‘軍方’背景十分神秘,圖謀不小,他們必然無法抗拒火器的誘惑。
而隨後的事實證明,齊謹之的判斷是正確的,“今天中午,蕭罡已經命人送來了口信,再三確定明日去北郊‘取貨’的事。送信的仆役還隱晦的提了一句,說‘此事關係重大,我們家大爺唯恐出了紕漏,所以有意多帶幾個人’。嗬嗬,父親,兒子可以斷定,蕭罡多帶去的人,十有八/九是‘軍方’的人,而且極有可能是嫡係心腹。”
瓷雷也就罷了,再貴重也是有辦法買到的。
可齊家秘密工坊的地址。這個誘惑就太大了,蕭家以及所謂的‘軍方’哪怕會懷疑此事的真偽,也要拚著性命去探上一探。
“你說得不無道理,隻是——”齊令先撚著胡須。為難的說:“北郊的工坊雖然已經老舊,可依然是咱們齊家在京城重要的火器製作據點。若就此舍棄了,那、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京城不是西南,齊家能在聖人的眼皮子底下開設了這麼一間工坊,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幾十年來。京中數次動亂,齊家工坊都不曾暴露,更沒有受到損傷。
如今卻——
齊令先思來想去,始終下不了這個狠心。
齊謹之卻很不以為然,但他還是故作惋惜的說:“北郊對我齊家意義重大,慢說是父親不舍,就是兒子,若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願拿它來做誘餌。但,父親。容兒子說句實話,北郊的工坊已經不適合生產火器了。”
房舍破舊不堪,工具嚴重落伍,匠人們也有些倚老賣老,整個工坊的效率低得嚇人。
與西南工坊相比,北郊就如同一頭垂垂老矣的牛,吃得草料不少,卻步履蹣跚、根本乾不了太多的活計。
齊謹之早就想關閉北郊工坊了,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如今終於有了借口,齊謹之拚儘全力也要說服齊令先。
“話雖如此。可、可……”齊令先猶豫不決。
齊謹之心裡暗急,想了想,最後一咬牙,丟出一個大殺器:“父親。其實不止是北郊的工坊沒了存在的價值,就是瓷雷,也不負最初的威猛與神奇了。”
齊令先陡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齊謹之,“你接著說!”
瓷雷、霹靂彈是齊家火器的代表,若是瓷雷‘落伍’了。那、那齊家可就危險了。
齊謹之沒有猶豫,迎著齊令先的目光,緩緩說:“父親,兒子得到一個消息,兵部的火器司已經研製出了不遜於瓷雷的火器,聽說火器司的工匠還在改進。還有西南的展家,齊勤之已經幫他們造出了瓷雷,與咱們家的一般無二。”
齊令先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變得慘白無比,他的身體禁不住的顫抖著。
齊謹之看到父親倍受打擊的模樣十分不忍,無聲的歎了口氣,親自端著茶壺給父親倒了一杯熱茶,並直接塞進父親的手中。
齊令先雙手捧著茶碗,掌心感受到溫熱,他將茶碗湊到嘴邊,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茶水特有的苦澀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齊令先紊亂的心緒漸漸平複下來。
“火器司囊括了天下最熟練、最出色的匠人,又有聖人的大力支持,能研製出上好的火器並不奇怪。”
齊令先定定的看著書房的一角,沉聲說:“至於展家~哼,好一個齊勤之,居然連祖宗都能出賣,真真不肖至極。這樣無恥的小畜生,我當初就不該救他。無情無義、背叛宗族,真是爛了心肝——”
齊令先恨恨的罵著。
齊謹之眸光閃爍,神情有些不自然。他趕忙打斷齊令先的咒罵,“父親,事已至此,咱們多說無益,還是先說正事兒吧。”
齊令先的怒意洶湧,沒好氣的罵了一句:“這、還不是正事?哼哼,你又有什麼正事兒?”
齊謹之唯恐齊令先再度開罵,也不賣關子了,爽快的說:“父親,齊家的火器遠不止瓷雷、霹靂彈、火銃和投彈。我記得老祖宗留下的手記裡,還記錄了幾樣更厲害、更具殺傷力的火器。”
隻要還原了齊子孺的手記,齊家還不愁造不出更新型、更威猛的火器?!
齊令先眼底一亮,旋即又暗了下來,“那又有什麼用?老祖宗的手記一分為二,咱們西齊隻有一半,另一半應該在齊勤之的手中。為了這一半的手記,東齊和西齊鬥了幾十年……齊勤之又是個心胸狹隘、無恥卑鄙的小人,你覺得他願意把另一半手記送給咱們嗎?我看,他就算是把手記燒了、扔了,甚至便宜了外人,都不會給咱們。”
齊令先對齊勤之失望透頂,提到他就忍不住想痛罵。
齊謹之忙再次打斷,略帶激動的說:“父親,老祖宗的半分手記是齊勤之僅存的籌碼了,他肯定不會輕易想讓。但是咱們可以想其它的辦法啊。父親。您可彆忘了,齊勤之是展家的女婿。展家卻不是隻有一個女婿。”
除了齊勤之,展老爺還有個叫段正道的窩囊二女婿。
段正道,名為正道。所作所為卻一點兒都不正人君子。
當日他為了擺脫展阿卓,不惜跑到縣衙誣告,害得展阿卓不得不放棄了一座銀礦,才勉強渡過此劫。
後來展阿卓雷霆報複,直接斷了段正道的仕途。讓他一輩子隻能憋憋屈屈的做一個佐官。
齊謹之雖沒有親見段正道的現狀,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似段正道這般心比天高、自持天才的讀書人來說,斷了他的仕途,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