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待在季家的第二十天,依然沒有動靜。
付璟幾乎懷疑小馬是不是壓根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他跟季啟銘和解度蜜月去了?
……回想小馬那傻呆呆的模樣,好像並非沒有可能。
這段時間他也在尋找逃走的空隙。但在黑衣人的監視下壓根沒法做任何小動作。
出去庭院曬太陽,也能時常瞧見保鏢一班一輪換地巡崗。再加之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他整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季啟銘的掌握之下。
付璟看了眼天花板角落閃爍的紅點,走進廚房。
雖然沒法出門,但至少宅邸範圍內的活動是自由的。下廚無疑是個消磨時間的好方法。
何況上回吃了女傭老家的特產,他想要回禮。
“付璟先生,您要親自做飯嗎。”
負責一日三餐的廚師誠惶誠恐。“要是讓季先生知道了肯定會責罰我們的。”
付璟奇道:“為什麼要罰你們。”
“這,”廚師道,“您是特彆尊貴的客人,哪能讓您乾這些麻煩事。”
表麵如此。
但真正的理由,是家主從來不吃外人做的飯菜。
因為擔心下毒。
就算是廚師本人,處理食材的時候也得在監控和黑衣人的監視之下。
如果這人做飯出了什麼問題,怪責到自己頭上來怎麼辦?
付璟沒有看出廚師的忐忑,圍上圍裙。
“無聊而已。就當我來玩的吧。”
廚師見在場的黑衣人沒有製止,隻好放棄:“那我幫您打下手吧,請問需要什麼食材。”
付璟道了謝。
包括傭人在內,廚房一天負責數十人的用餐,冰箱儲備了大量食材,五花八門。
他炒了幾道家常,又做了飯後甜點。由於開始得早,忙活完剛好接近中午。
“來,嘗嘗看。”
付璟招呼廚師過來。
廚師:“不、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付璟直接往人手裡塞飯勺,“不瞞你說我也是開飯店的。你看看味道怎麼樣,給我提點兒意見。”
廚師顫顫巍巍地吃了,接著豎起大拇指:“好吃!季先生肯定會喜歡的。”
看著對方敷衍的回答,付璟有些失望。將菜品騰出鍋:“我又不是做給他吃的。”
話雖如此,他倒也沒矯情到隻盛一人份。端菜上桌後,恰好瞧見季啟銘從樓上下來。
季啟銘見付璟身上圍了圍裙,腳步頓住。
仆從忙不迭道:“季先生,今天是付璟先生親自下的廚。”
季啟銘走近,視線從桌上菜品一一掃過。
“你應該也吃膩了吧。”付璟拉椅子坐下,“廚師也有做其他的,彆擔心。”
仆從:“季先生,您如果需要其他菜……”
“沒關係。”季啟銘打斷話,“出去吧。”
仆從這才鬆了口氣。離開時順手掩上餐廳大門。
季啟銘看了眼付璟。那人已在悶頭吃飯。他同樣坐下。
桌上菜式十分熟悉。記得剛回去的時候,付璟一日三餐變著法做吃的。他當時並未生出什麼感觸。
可是後來,卻時常會想起那些菜的味道。
以及那個人。
【“你得多吃點兒。”】
那人一刻不停往他碗裡夾菜。
【“這麼多天沒見你都瘦了。明天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那熱切的注視,熱情的話語,令當時的他略顯不適。
【“對不起啊付銘。為了你安全考慮,這段時間暫時不能出門了。不過我給你買了好多書,過幾天就到了!”】
那人笑著。
【“你不是最喜歡看書了嗎。”】
下一秒,笑顏又變成了驚慌。
【“你到底去哪了?!”】
那人淚眼朦朧看著他,像是要哭出來。
【“你可不能再不見了。就算要走……也得提前跟我說一聲。”】
季啟銘記得,自己當時無比詫異。不過消失一小會兒工夫,為什麼要這麼的……
難過。
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
菜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
他喉結微動,咽了下去。注意力拉回眼前。
旁邊的人隻顧悶頭吃飯,壓根沒看他。
季啟銘笑了笑:“很好吃。”
付璟一頓,接著飛快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刨飯:“那、那多吃點兒,廚房裡還有。”
無論對象是誰,對於做飯的人而言,被誇獎的確會心情好。
往常吃飯,季啟銘僅僅是象征意義地吃上幾口。估計比五歲小孩兒吃得都少,今天卻破天荒添了飯。
所有仆從都覺得,這一定是愛的力量。
原本家主吩咐把這人關起來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一時興起。要不了多久這人就會關下地牢,被家主遺忘。
但現在看來,季家或許會真多一位新的家主?
這位新家主性格明顯好上許多。被迫關在宅邸裡這麼久,既沒有拿他們下人發泄出氣,也不會每天悶在房裡抑鬱不說話。甚至會主動跟他們聊天。
或許是這位的影響,那令人恐懼的家主最近似乎多了一些人味?
仆從們無比希望,這位青年可以永遠留下來。
付璟原本是打算在飯前去找那個女傭,不過半天沒找見人,季啟銘就出現了。隻好率先開動。
吃完飯後,又忙不迭去了廚房、客廳、庭院,以及所有對方可能會出現的位置。
仍然沒找見人。
付璟愣愣站在庭院之中,直射而下的陽光無比刺眼。有些熱。
這是請假回老家了嗎,怎麼不提前跟他說一聲。
抓著頭發往回走,恰好瞧見一名仆從過來。他攔住那人,詢問女傭是不是請假了。
“您是問麗麗嗎。”仆從恭謹回答,“她前些天犯了錯,被辭退了。”
付璟一愣:“辭退?”
“是的,麗麗打碎了家主最心愛的花瓶、還隱瞞不報,所以……”
話沒聽完,付璟就鬆開人往前跑去。
“嘭!”
餐廳門被猛地推開。
吃過飯後,季啟銘正在飲茶。大約是今天沒什麼事,並沒有同往常一樣出門。
見付璟衝進來,掀了下眼皮:“這是在飯後消化?”
付璟直到跟前才停住,深吸一口氣:“你把那個人辭了?”
季啟銘眼神詢問。
付璟:“就是麗麗,在你家工作的女傭!”
季啟銘露出困惑的神色,直到老呂低下在旁邊耳語。
“喔,”他放下手中白瓷茶杯,神色平靜,“她犯了錯。”
“是因為藏物間那個花瓶嗎?”付璟問,“可、可是我那天問你,你不是說沒事嗎。”
季啟銘笑:“你那天可沒告訴我,砸碎花瓶的是那個人。”
付璟屏住呼吸。
沒錯,他騙了季啟銘。可看當時對方的態度,分明就已經忘了那件藏品。
哪怕犯錯需要懲罰,也不至於直接趕人走吧。
“你可以扣她錢,”他聲音沉下,“要是不夠我卡裡也有。隻是犯了一次錯,不用非得辭退吧?”
季啟銘:“這是規矩。”
付璟說不出話了。
說到底他自己也不過是囚禁之身,沒資格要求季啟銘做什麼、又不做什麼。
隻是因為跟那個女傭關係比較好。
對方家境不幸,卻依然對生活充滿熱情,靠努力打拚。
他想要幫她。
不過自己都自身難保,大概也隻能蒼白詰問一句。好歹如果能出去,至少可以給那個女孩提供一份工作。
雖然,他連那人的聯係方式都不知道。
付璟垂頭。因自己的無力感到懊惱,轉身想要離開。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身後忽然傳來問話。
付璟頓步,側頭看回去:“什麼?”
季啟銘:“為什麼這麼在意她?”
語氣有些奇怪。
“隻是說過幾句話。”付璟皺眉,“沒什麼關係。”
季啟銘:“可你笑得很開心。”
笑得很開心?
是說他跟那名女傭聊天的時候嗎。
付璟完全沒有意識。
他以為這是出於禮貌的正常交際。何況聊到有趣的話題,笑不笑不也很正常?
難不成非得跟個苦情男主似的成天板著臉,幻想自己有多不幸嗎。
“不懂你在說什麼。”
付璟要繼續往前。
“如果不想再有類似的事,就彆這麼做了。”
付璟再次停步。
類似的事?
他忽然反應過來,倏地朝向季啟銘:“你是因為這點才辭退她?因為我跟她說話?”
季啟銘依然平靜看著他,並未解釋。
看見對方這副模樣,付璟不由自主感到焦躁。
若是因為規矩,他倒還能理解。畢竟季家稀奇古怪的規定原本就多,並非針對某一個人。
但如果對方隻是因為他和那名女傭多說了幾句就辭退人,那也太離譜了。
“我是人,我需要交流!”付璟嘭地按下桌麵,“還是非得跟你那些瓶子一樣,安安分分擺在儲物間?!”
季啟銘雙手合攏:“我可以跟你交流。”
付璟:!?
“或者實在無聊,”季啟銘笑道,“也可以給你消磨時間的玩意兒。買隻寵物如何?”
付璟:“……”
良久,他齒縫間擠出一句:“我不需要。”
“我也完全,不想跟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