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二姨送了幾隻雞過來,是那種家養的跑山雞。我這就給你送過去,剛好也看看箐箐。”
她自顧自說完自己的打算,然後主動掛了電話。
“林軒”放下電話,扭頭去看周箐的反應。
她看起來還是很疲憊,正將臉枕在肘上,用手臂緊貼小巧的耳朵。在聽見“林軒”耿直的發言時,女人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容恬靜而優美,微微彎起的嘴唇就藏在手背,像綠葉間悄然綻放的櫻花,被風吹皺,露出淡粉的一角。
藏在被子下的觸足這次掃到了周箐身側,輕輕蹭過她的大腿,帶來若有似無的癢意。
“林軒”俯低身子,用手指撫摸這嬌嫩的花朵,指尖在麵頰流連,最後停在她眼底的青黑。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祂用手指舔了舔她的眼睛。
李蘭芳和丈夫住在老家,和C市隔了足足半張地圖,就算做高鐵也要一天多的車程。而她本人文化水平不高,不擅長用市麵流行的訂票軟件,也舍不得花錢,實際到的時間隻會更晚。
周箐不擔心她會突然破門而入,所以她的確還能再睡一會兒。
林軒背叛後,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睡過懶覺了。
再加上身體實在沉的厲害。這種沉重是那種大學|運動會跑完女子三千米後的沉重,代表堅韌不拔的意誌以及突破自我的決心,睡完一覺人隻會變得更好。
她和外婆相依為命,並非外表那樣脆弱。
周箐倒頭就睡。
……
三小時後周箐被胃中咕咕的饑餓喚醒。濃鬱的黃油香氣在空中彌漫,勾人食欲。她順著香味離開臥室,在廚房遇見了“林軒”。
祂上身赤|裸,僅穿一條睡褲坐在冰冷的瓷磚地上,專心埋頭撕扯手中鮮紅的肉塊。鯊魚似鋸齒狀的牙齒嵌入肥美多汁的肉排,像開一枚熟透的蜜桃。
殷紅的液體在掌心彙聚,從指縫溢出,它們順著小臂曲線流向肘部,滴上溝壑縱橫的腹肌,再被突然張開的裂縫舔去。
衝擊力十足的畫麵讓周箐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麼恐怖片片場。
她深呼吸,勸自己保持冷靜:
不能叫,周箐。
李蘭芳馬上就要千裡迢迢給兒子“送外賣”了。你也不想死後跟她擠在同一個胃袋裡手拉手臉貼臉吧?
女人刻薄的老臉瞬間平息了周箐的恐懼。
她從“林軒”身上移開視線,看見他腳邊堆放了幾個盛有血水的塑料盒,透明盒體上還貼著超市的藍白標簽。
公寓旁邊有一家大型會員超市,生鮮類食材以新鮮優質著稱。周箐辦了超市年卡,周末會帶著林軒去買菜。牛羊肉一次買一盒,一盒吃一周。
而她所處的公司雖然工資一般,但福利豐厚,高溫補貼剛好送了一箱鮮肉。
這些東西滿當當排滿了周箐的冰庫,又被“林軒”在三小時內吃得一乾二淨。
……但起碼祂沒有在她睡著的時候溜出去吃人。
真是嚇人一跳。
不過黃油的香味又是怎麼回事?
周箐放下心來,不再追究事件細節,柔聲和未婚夫打招呼:“早上好,你是在做飯麼?”
“林軒”歪過腦袋,像洗臉的大貓一樣舔淨了掌心的血汙,伸手指向背後的案幾。
“嗯,感覺你快要醒了,我就給你煎了一份牛排。”
正如祂和李蘭芳交流的那樣,祂覺得自己應該能做點簡單的早餐,比如用黃油塗抹燒熱的煎鍋,等到兩麵變色七分熟的時候,再撒上著周箐喜歡的調料。
熱氣騰騰的牛排躺在描金瓷盤正中,兩邊銀質刀叉整齊放置。
上一次林軒進廚房還是在剛同居那會兒,他自告奮勇做了碗加蛋陽春麵,重油重鹽味道堪憂。
周箐端起盤子,沒有轉身走向客廳,而是拿起凳子上的軟墊:
“謝謝你,看起來很好吃……我喜歡這個盤子。可以坐下來和你一起吃麼?”
“好。”
“林軒”推開空盒,往旁邊挪了挪,給妻子騰出一片空地。
他們麵對麵坐在瓷磚上,像一對公園草地野炊的普通情侶。
祂的觸足悄悄纏上周箐的小腿,摩挲她的皮膚:
“這次的牛肉很好吃,能再多買一點,晚飯繼續吃麼?”
周箐輕輕應了聲:
“可以哦。”
反正她會刷林軒的卡。
漆黑的夜裡,除了寂靜彌散,還有猜忌無聲蔓延。
好像在做家務事時,無意發現了一兩隻覓食的白蟻,然後揭開地毯,發現底下密密麻麻的窟窿。
構建成幸福生活的地基悄然崩潰,她的生活天翻複地。
林軒的背叛,毀掉的不僅是兩人的愛情,還有周箐對美好未來的想象。
如果這個男人都能毫無顧忌的欺騙自己,那世上其他人又會怎樣?她還有勇氣再接納彆的男人麼?
隻要這般思考,周箐覺得自己可能再也無法感到安全了。
“沙沙沙。”
蟲子、蟲子、蟲子……蟲子在天花板上蠕動,蟲子床板下爬行,蟲子在皮肉裡啃咬。
隻要閉上眼睛,她就能聽見蟲豸口器摩擦的細響。
周箐從床上爬起。她拉開冰箱,從夾層取出醫生寄來的藥物,就著礦泉水一口吞下。
一顆、兩顆、三顆……
服下的藥片數量已遠超處方建議,但周箐仍然無法找回寧靜。
冰涼的水流自喉管流下,爬向身體深處,伴隨著壁鐘滴答的秒聲,周箐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外婆所在的病房,以無法挽回的速度,墜向屬於亡者的深淵。
那地方又黑又冷,破碎的痛苦令人發狂。
【我必須做點什麼,必須從這種可怕的聲音裡逃開才行!】
如是想著,周箐身披月光走出了公寓。
她漫無目的、發泄般地四處走著,直到一件事物占據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