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身子靠在沙發背上,歪過頭,朝我招了招手:“到我這兒來。”
我沒動,他又道:“他有過老婆。”
我:“……”
有老婆怎麼了?老婆不允許異性挨著他坐?我又沒貼著人家,隔著半米呢。
不隻是我不解,醫生也撩起眼,不冷不熱地看著他。
繁華解釋:“她潔癖,隻喜歡一手的。”
遂又對我說道:“快過來,等我過去不擔保會發生什麼。”
發生什麼?
難道他還想當著醫生的麵做那些事?
——他的確是這種人。
我腹誹著,起身來到繁華的身旁。剛一坐下,他便伸手攬住了我的腰,握著我的手細細地摩挲著。
我正要抽出,他就看向醫生,說:“我這胳膊沒什麼事吧?”
“沒什麼事。”醫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說,“就是以後要是還想抱老婆,就得好好養上幾個星期,彆再折騰它了。”
繁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隨即扭臉看向我。
我涼涼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良久,繁華詭秘一笑,手掌按住了我的頭:“傻菲菲。”又道,“去吃飯吧,我等下就去。”
說著,傾身過來,看這架勢就要親我的臉。
我趕緊往後一縮,說:“我倒是想吃飯。”
他動作一僵。
我繼續道:“但你那位孫姨一直站在我的旁邊說話,你要是真心想讓我吃飯,就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不要講了。”
繁華看著我。
目不轉睛。
我也不說話,坦然看著他。
孫姨是有立場的,她的話真假難辨。
就算是真的,他被紮,主要還是因為他想老婆,中人家的圈套。
至於說是權家人雇人紮他……
人有時候就不能太講良心,我決定忘記這件事!
對峙間,安靜的空氣裡忽然傳出“撲哧”一聲。
我倆一起扭頭看去。
醫生掩著嘴,滿臉抱歉:“對不起。”
眼裡全是笑意。
遭此打斷,繁華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笑意,調整了一下動作,把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個動作明顯就是不想打電話。
我本來是有心嘲笑他的,但醫生這一笑,也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便沒說話,任他靠著了。
繁華的傷口看上去很恐怖,因為已經縫過一遍了,有些地方合著,有一小塊兒則是豁開的,就像一個小小的黑洞。
暗紅的血汩汩地從裡麵冒,看得人雞皮疙瘩直冒。
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這時,眼睛上忽然覆來了一隻手,繁華的聲音傳來,帶著笑意:“膽子那麼小,孩子是怎麼生下來的?”
我說:“孩子是剖腹產。”
剖腹產手術的全麻的,全程睡著。我爸爸找了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醫院,刀口也很小,一點也不嚇人。
繁華的語氣似乎溫柔了幾分:“當時害怕麼?”
“我還好。”
“你還好……”繁華輕輕地念了一遍這三個字,問:“那是誰比較害怕?你爸爸麼?”
“對啊。”我說,“做手術前要簽一大堆風險文件,我爸爸的手一直抖。”
雖然已經對我爸爸破產時的事情失去了記憶,而在我的記憶裡,我爸爸這輩子就手抖過兩次。
一次是我媽媽去世時。
第二次,就是我生孩子時候,我爸爸顫抖著手簽字,並用他那蹩腳的英語不斷地問醫生:萬一出了事,是不是真的會先保大人。
不過,我自己其實並不怕,雖然那也是我第一次做全麻。但挺奇怪,我的心境始終挺坦然。
接下來繁華似乎無話想說了,陷入了沉默。
我看不到,又沒人跟我講話,隻能偶爾聽到醫生放下器材的輕微響動。
這樣一來,時間就過得好慢。於是我忍不住,說:“繁華?”
“嗯?”繁華低低地應了一聲。
“還有多久能弄完。”我問。
“很快。”繁華問,“餓了是麼?”
我這才聽出他的聲音有點怪異,問:“你哭了?”
“沒有。”繁華說,“這幾天有點感冒。”
我說:“我怎麼沒看出來啊?”
雖說他這幾天臉色不太好,但我一直覺得是大喜大悲,而且沒聽他有吸鼻子這種行為啊。
繁華不說話了。
我自己等了一會兒,有些照著急問:“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哭呢?”
繁華這才開了口,“就是突然……”他顯然是猶豫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語氣頗為煩躁,“乾什麼問東問西的?不告訴你。”
我說:“我為什麼不能問東問西?”
繁華說:“我說不準問。”
“我就要問!”我說,“許你一再地冒犯我,就得許我對你問東問西!你今天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
繁華先是沉默。
但很快,便出了聲:“我冒犯你什麼了?”
冒犯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