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來，說：“阿仁？”</p>
“舅媽！”繁仁依舊笑嗬嗬的，聲音聽上去並沒有半點哀愁，“是我，你在忙什麼呢？”</p>
“正開車要去機場接你舅舅。”我問，“你在忙什麼呢？最近一切都順利吧？”</p>
“我還好的，就是……”繁仁的語氣開始猶豫起來，“舅舅今天在家麼？”</p>
“當然在，”我說，“怎麼？你想來家裡吃飯麼？”</p>
“不是，是想請舅媽吃飯。”繁仁笑著說，“舅媽幫了我大忙，又一直這麼關切我，但您也知道，創業公司太忙了，所以我一直沒空當麵表達感激，去家裡的話……又怕遇上舅舅。”</p>
我說：“你舅舅很想你的，提了你好幾次，你儘管來家裡，哪怕他表麵嚴肅，也絕對會非常開心的。”</p>
“這我知道，隻是，唉……”繁仁歎了一口氣，道，“我媽昨天才給我打電話，質問我怎麼到舅舅公司裡去了……幸好她不知道內情……”</p>
“喔……”我說，“這麼說，你媽媽還是關心你的，怕你出事，在派人看著你。”</p>
“她的確派了一些人跟我，但都被我小心避開了。”繁仁飽含暗示地說，“這事應該是有人特地告訴她的。”</p>
我說：“不可能呀，誰會把這種事說出去呢？你確定你全都避開了嗎？”</p>
“當然，”繁仁自信地說，“她可是我媽媽，她的那些手段我最清楚不過。”</p>
“這麼說也沒錯……”我說，“你舅舅答應我不會告訴你媽媽，至於我……你不知道，我跟你媽媽關係很糟，前不久才剛剛吵架。”</p>
繁仁問：“為什麼會跟她吵架？”</p>
“是因為我的孩子。”我說，“我兒子最近在爺爺家生活，你媽媽安排他學射擊，說是要他成大器。我跟她說，我不想兒子成大器，隻想他平安、健康、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業，快樂地過一輩子。至於身外之物，咱們家是不缺的，何必要這樣逼迫孩子？”</p>
我還記得繁仁和繁念鬨掰的原因，其實就是不肯承擔責任。</p>
我不懂他們之間的過往，不想評判對錯，但至少可以確定，繁仁想要的是一個溫柔的、把他當孩子嗬護的母親，而不是一個嚴厲的，逼迫他成長承擔責任的皇太後。</p>
如我所料，繁仁果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語調都變了：“那我媽是怎麼說的？”</p>
“你媽媽說我無能、弱小又愚蠢。”我說，“或許真的是吧，她這麼成功，一定比我更懂得孩子們真正需要什麼……”</p>
“她才不懂！”繁仁猛地打斷了我，“她憑什麼這樣罵你！”</p>
顯然，他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p>
我沒說話。</p>
繁仁畢竟是繁家的孩子，雖然比起其他人不夠老奸巨猾，但在同齡人裡也不算差。</p>
他失態地吼完這一句，便陷入了沉默。</p>
直到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阿仁，你還好麼？”</p>
繁仁這才開了口，道：“我沒事的……”</p>
“抱歉，”我柔聲說，“我不該跟你發這些牢騷，實在是因為這些事困擾了我一段日子，真是對不起……”</p>
“這不怪你，舅媽，你沒有錯。”繁仁的語氣也溫柔了不少，“你是個好母親，彆聽我媽媽亂說，她隻有事業而已……”</p>
我說：“謝謝你這麼安慰我，你真是個好孩子，將來我的兒子隻要能像你一樣，我就滿足了。”</p>
“真的嗎？”繁仁開心地說，“我這麼不成器……”</p>
“你很溫柔，又這麼聰明，還這麼小，就已經有了一份事業。”我說，“已經比這世上九成的年輕人要強了。你媽媽可能嘴上沒說，但心裡一定是很驕傲的。”</p>
“舅媽你果然很善良。”繁仁笑著說。</p>
我也笑著問：“你這孩子是害羞了嗎？”</p>
“哪有……”</p>
繁仁剛說到這兒，我的手機又開始震，屏幕上顯示的是繁華。</p>
看時間，繁華已經下飛機了，當然，我也快到了。</p>
因為開著免提，繁仁自然也聽得到這動靜，他問：“是什麼聲音？”</p>
“你舅舅給我打電話了。”我說，“他下飛機了，可我來的路上有點堵車，想必是等得及了。”</p>
“那你快接他的電話吧。”比起最初，繁仁的語氣已經放鬆了許多，“我就安心等舅媽安排好時間，給我打電話，到時候給你個驚喜！”</p>
掛斷這通電話後，我接通繁華的電話，事情和我猜想得有點不同。繁華不是告訴我他到了，而是告訴我，飛機會比計劃時間晚十五分鐘。</p>
末了又問：“剛剛在接誰的電話？”</p>
“沒接誰的。”我說：“你這問法很老奸呀。”</p>
“哪有？”繁華笑著說，“是你一直在笑，覺得你心情很好。明明出門打給你時還凶巴巴的。”</p>
“那時正在堵車呢。”我說，“現在一路兜著風，舒服極了。”</p>
“是麼？”繁華顯然並不相信。</p>
“我都三天沒見我老公了，”我語氣曖昧道，“俗話說三十如狼，我這年紀也快到了……”</p>
繁華一向特彆喜歡這個話題，語氣也含糊起來：“馬上就到了。”</p>
“我在車裡等你。”我說。</p>
掛了電話，我也到機場了，在專屬車位上停好，這裡安安靜靜沒有任何人。</p>
我再一次清理乾淨所有痕跡，放下椅背，望著車頂。</p>
繁華說我心情好，那是必須的。</p>
因為我根本沒想到繁仁會對一個“溫柔母親”有這麼大的反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