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侯少鴻人高馬大,而且還有車,這種事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管起來都要小心三分,更彆提是一個靠拄拐的殘疾人。
林修手裡的拐杖雖然是黑色,但是是木製的。
而敲窗戶的確實是一根黑色金屬管。
如果我是他……我就把槍藏在拐杖裡。
想到他隨時都可以拔槍,我不免有點著慌,隻能強作鎮定:“看來他沒有告訴你。”
林修的語氣緩和了些,但目光依舊充滿警惕:“告訴我什麼?”
手卻仍舊半點也沒鬆。
“你出事後,他就患上了雙向情感情感障礙。”我說,“你可能不知道這病有多可怕,在大陸,它屬於重型精神病。他總是控製不住地興奮、發飆,崩潰、自殺……這幾年他表現得好一些了,我以為他控製住了,不然也不會跟他吵嘴。”
林修沒說話,隻是用力地看著我的眼睛,顯然是想通過我的眼神來判斷我有沒有撒謊。
“這件事你外公和外婆還不知道,”我說,“但你的兩位姨姨都知道,葬禮也是她們操辦的。”
見他還是不吭聲,我又道:“至於我和侯少鴻,不瞞你說,他很喜歡我,也對孩子們很好。可能以後我會考慮,畢竟,如果我們真的有什麼,剛剛就不需要你來救我了……我跟他的事,你三姨也都清楚。”
林修這才喃喃地開了口:“他沒告訴我……”他的眼圈開始泛紅,“是因為我……”
我沒說話。
“是因為我。”他顫抖著,粗糙的手掌近乎將那根包著金屬的拐杖攥變形,哽咽著重複,“是因為我……”
從我們坐在這裡到現在,林修始終雲淡風輕的,哪怕是談到他媽媽去世,他也隻是難過了一下就迅速恢複了正常。
當然,他媽媽的事他畢竟早就知道了,最難過的時刻已經過去。
不過,這也證明,繁華在他心裡相當重要。
我想繁華在天之靈倘若正看著這一幕,應該會覺得有點欣慰吧?
雖然他不願意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訴林修,但林修也是同樣在乎他的。
想到繁華,我又想起了心臟的事,也不知權禦怎麼樣了……
我擔心起來,忍不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這時,林修忽然抬起頭,紅著眼睛說:“帶我去他的墓地。”
我一愣,他又加重了語氣,有點惡狠狠似的:“立刻!”
我說:“他沒有葬在這裡……”
“我知道,”林修說,“現在就動身。”
我不敢不從,便拿出手機,打開機票網站,搜了一下機票,說:“最早的航班在要等到晚上,這樣,我看……”
“等什麼航班!”林修瞪起了眼睛,命令,“準備飛機!”
我承認我被他嚇了一跳,即便已經殘疾,他們家男人的氣勢還是很凶狠,屬於那種一言不合就讓人血濺當場的暴徒。
我懵了一下,說:“我沒有飛機……”
林修立刻眯起了眼睛:“什麼意思?”
“我沒有飛機。”我說,“而且我現在還有其他事,我答應你,晚上肯定……”
我住了口。
因為林修拔出了槍。
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剛看他一動,好像隻過了一瞬似的,槍口就隨著一聲輕響,上膛指住了我的額頭。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從剛剛就覺得你有問題,目光閃爍,一臉的心虛,”他陰冷地瞪著我,“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整個F.H都給了你,你怎麼會沒有飛機?你著急走是想乾什麼?讓你的晴夫帶你跑麼?”
我說:“F.H給了你三姨。”
林修睖起眼:“你少鬼扯!”
“真的。”我說,“我把F.H給了你三姨,我們簽好了合同。沒有公司我養不起飛機,所以飛機也一並給她了。你可以自己打給她求證。”
林修攥緊了槍柄:“你明知道我不可能!”
“那是你自己的事!沒人逼著你不聯絡家裡人!”
本來他拔槍之前我是很怕的,但當槍口對準我時,我反而不怕了,這會兒隻有憤怒:
“你知道他為什麼自殺嗎?因為他媽媽要他選,是要家還是要我,他選了我,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挽回,我都不想再要他!因為我怕他,我恨他,五年前,他沒有讓我過過哪怕一天舒坦日子,光掐著我的脖子叫我去死就不知道有多少次!這就是你口中他寵我的方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他無條件相信你鬼扯的那些話!相信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你恨我爸爸,看樣子也連帶著在恨我,但你有什麼資格?”我連珠炮似的,一股腦地全盤倒出,“你明明很清楚他在騙你!我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你,我喜歡的是繁華,你比誰都清楚!是你自己太自私又太自負!連最疼你的人看上的姑娘都要搶!現在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催我!你早一點還是晚一點祭拜他還有什麼關係!如果不是因為你任性,他又怎麼會年輕輕就燒成一把灰,我的孩子又怎麼會還在幼兒園就失去父親!”
“而且!”我無不報複地說,“你知道他的葬禮為什麼要瞞著老人嗎?因為你外公在你出事後就得了阿茲海默症,現在連自己的女兒都經常不認識!而你外婆癌症晚期,可你的姨姨們不知道,你外婆已經知道她兒子沒了!但連她都沒有像你這樣拿著槍指著我,你這個做錯事連家都不敢回的懦夫又憑什麼!”
林修咬牙切齒,瞪著我的眼睛通紅,攥著槍的手臂在顫抖。
我知道,我這番話對他來說非常狠,也許會迫使他情緒激動殺了我。
但我顧不得了,事實上,這麼多年,除了繁華,我最恨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