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說:“周五叔,賊寇正在轉移財貨和婦人,他們可能會近期撤軍。我打算回城,說服父親派兵埋伏於山中官道,屆時定將賊寇殺得片甲不留!”
周五叔搖頭道:“賊寇轉移財貨,不一定是要撤軍。就算要撤軍,令尊也不敢出兵埋伏。他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貴州城牢牢守住。隻要貴州城不丟,他就有功無罪,反正賊寇是宋家激反的。”
李應突然不說話了,因為他非常了解自己的父親。
總兵可不是世襲的,需要實打實積攢軍功。而李應的父親李昂,從世襲指揮累升至總兵,其用兵玄奧無非兩個字:穩重!
李總兵曆來是這樣打仗的——
大人,前方發現賊寇。
小心埋伏,快撤!
大人,賊寇已經亂了。
此乃誘敵之計,守城為上,不可輕出!
大人,某某縣已被亂軍攻陷。
快催安氏出兵,我等穩守營寨!
大人,安氏大勝。
快隨我全軍出擊,不得讓賊寇逃掉一人!
你看李總兵多穩啊,征戰沙場數十年,從來沒有打過敗仗。而且還是人頭狗,總在最關鍵的時候,對敵人進行致命一擊,即便搶不到頭功,也必定斬獲頗豐。
貴州有那麼多世襲指揮(包括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等),競爭也算蠻激烈,李昂能夠升任總兵,那也是有幾把刷子的。
李應深知父親套路,此刻被周五叔一提醒,頓時就沒了回城的心思。
王淵突然說:“即便不能埋伏叛軍主力,也可以埋伏他們的押運隊伍。不需要太多人,一百人足矣。他們的騾馬駝滿了財貨,婦人又被綁住雙手串在一起,行走速度肯定快不起來。我們提前在山中設伏,每人多舉火把,半夜突襲就能把他們嚇跑。”
“對,一定要把那些婦人救回來!”李應說。
周五叔搖頭苦笑:“我就一個小旗,說是管十個兵,可加上我自己在內,一共隻有四個兵能用。你們的計策再好,我也找不齊一百人。”
無兵可用,如之奈何。
王淵苦想一陣,突然說:“我可以回穿青寨招兵!”
那麼多財貨,那麼多騾馬,那麼多婦人。
隻需要出一兩百人,夜間舉火突襲,能嚇就嚇,嚇不到就撤,方寨主肯定願意接這個活兒。
即便財貨、騾馬和婦人,穿青寨隻能分到一半,那也是難以想象的收獲,方寨主賺外快能夠賺到飛起!
而且等叛亂平定,說不定還可以向朝廷報功。
想清楚之後,王淵抱拳說:“周將軍……”
周五叔連忙打斷,拱手道:“不敢當,我隻是個小旗。”
王淵說道:“那我也喚你周五叔。請周五叔帶人,一路小心監視叛軍行程,我回黑山嶺帶兵過來,根據情況預設夜襲地點。所有斬獲,穿青寨與周五叔平分,至於你向上官孝敬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周五叔心動了,誰還不想賺外快啊?
王淵又說:“叛軍掠來的那些女子,如果能尋到親人,就讓她們跟親人團聚。如果家人已死,就讓她們留在穿青寨,這些婦人不屬於分配物品。”
“好說,”周五叔興奮搓手道,“這買賣我乾了!”
王淵一下子思路通暢,這是發展勢力的大好機會。
在叛軍肆虐的前期,穿青寨隻要能夠截獲這批財物,就能養活更多人。再偷偷忽悠因戰亂流離失所的百姓,不管漢人還是土人,全都可以接上山來,讓他們在山上重組家庭,幫著他們開墾荒地。
一兩年之後,穿青寨的人口就可能翻倍。
等到官軍進行大反攻,穿青寨便舉起義民旗幟,幫助官軍平叛,趁機再賺他娘一筆。
宋家肯定是要衰落的,王淵想通過自己跟宋家的關係,再找機會搭上總督魏英的線,給父親或者大哥弄個紮佐土司長官來當。
父親或大哥成為紮佐土司,首先穿青寨是支持的,熟人做長官太方便了。宋家也是會支持的,因為可以暗中宣誓效忠宋家——底寨土司就姓蔡,同樣接受宋家調遣,被宋家視為自己人。
如果總督魏英再支持,那基本就板上釘釘了。
王陽明覺得學生沒有欲求?
這就是欲求,而且是普通人都不敢想的欲求!
或許數百年之後,黔北地區都還有一支王氏土司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