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臉上的箭傷,被朱厚照格外看重,認定了江彬驍勇善戰。
李應某日出宮,對王淵大吐苦水:“若虛,這個江彬太厲害了。他才麵見陛下幾天啊,居然每日與陛下同吃同睡。到現在,陛下都不看球了,也不怎麼理我了。就連朱指揮(錢寧),都很少得到陛下召見,如今陛下專寵江彬!”
王淵笑道:“陛下喜言兵事,江彬又是邊將,刻意投其所好,自然恩寵有加。”
李應抱怨說:“這人升官太快,一個小小遊擊,隻與陛下每日談兵,居然官升都指揮僉事!”
明代遊擊將軍,隻是軍隊職務,沒有固定的品級。江彬之前的真正官職,乃是正四品指揮僉事,等於陪皇帝談兵半個月,直接官升兩級成了正三品。
都是錢寧搞出來的,貪圖江彬進獻的錢財,主動將其帶去見皇帝,現在反而把自己搞得日漸失寵。
李應說:“若虛,你也知兵,何不與陛下多談兵事?”
王淵搖頭笑道:“我若談兵,隻會讓陛下先行整頓內政,再深入改革大明兵製。這些東西太麻煩,陛下是不喜歡聽的,他隻喜歡聽江彬那些急功近利的法子。”
“那該如何是好?”李應急道。
“你慌什麼?”王淵問。
李應憂心忡忡道:“你不曉得,江彬此人太獨了。他不斷進獻讒言,說豹房已被朱指揮(錢寧)控製,讓陛下對朱指揮戒心大生,連我們這些近臣都被刻意疏遠。”
王淵笑道:“錢寧不是掌控錦衣衛嗎?去搜集錢寧殺良冒功的證據,不管有沒有,都肯定可以找出來,再讓科道官員進行彈劾。”
“我怕會適得其反。”李應已經摸透朱厚照的性格。這位皇帝非常叛逆,越是被言官彈劾,江彬估計就越受信任。
王淵攤手道:“那我也沒法子了。”
王淵就算有法子,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拿出來。
朱厚照喜歡新鮮,對人對物皆如此。江彬此刻屬於最受寵的時候,誰若對江彬動手,就等於踩到朱厚照的尾巴,有些類似搶了朱厚照的新玩具。
而且,王淵終於想起江彬是誰了,就是這貨慫恿朱厚照逃離京城,悄悄跑去邊疆跟蒙古小王子打仗!
你不是喜歡教唆皇帝親征嗎?老子在戰場上坑死你!
剛剛送走李應,仆人就來稟報:“老爺,外麵有四個國子監生求見。”
這些國子監生,一個叫席春,一個叫席彖,都是王淵的座師席書的親弟弟,如今皆在北京國子監讀書。
還有一個叫簫鳴鳳,浙江山陰人,是王陽明新收的弟子。
另一個叫徐景嵩,遼東人,出身於邊將世家。
王淵的《數學》、《幾何》和《物理》,不知不覺已經傳播到國子監,這四位都是來求教學問的。
誰傳過去的?
一個叫方楷的國子監生,這貨出身於陰陽世家,父親和祖父都在欽天監任職。他不好好學習陰陽術數,居然苦讀四書五經,而且考上舉人做了監生——陰陽戶並非賤籍,長子和次子必須學陰陽術,其他子嗣可選擇做其他事情,包括讀書考科舉。
在方楷的傳播之下,北京國子監已經有了一個十多人的小團體。就跟楊慎當年組建文學社團一樣,他們也在國子監組了個“物理社”,節假日便聚在一起研究相關學問。
席春、席彖、簫鳴鳳和徐景嵩前來求教,獲得了王淵的熱情接待。
隨後,北京國子監“物理社”,越來越多成員前來求學,王家大宅乾脆成了他們的社團活動基地。
江彬受寵的時候,把許泰等邊將也拉進豹房,勢力越來越龐大。而王淵有了國子監生血液注入,學術團體力量也日漸增強,至棉花收獲季節已經有三十多人!
一個在皇帝身邊,萬眾矚目,備受責難。
一個在朝廷之外,無人關注,默默發展。
前者一旦失勢,必被群起而攻之;後者一旦得勢,必將風行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