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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最開始有街道,是金國在此設立軍寨,名為“直沽寨”。元朝時發展為海津鎮,並成為漕糧轉運中心之一。
朱棣登基之後,在這裡修築衛城,從此有了天津衛。
它是一座軍事重鎮,擁有天津衛、天津左衛、天津右衛三大衛所。同時也是漕運、鹽運中心,漕糧轉運就不說了,天津的長蘆鹽場,直至民國都還是北洋政府的經濟命脈。
軍鎮、漕運、鹽運、商貿,讓天津在明朝迅速繁榮。
繁榮到什麼程度?
專門常設按察司副使一員,統率天津三衛軍兵。又在天津設立津卡,甚至把通州的鈔關都搬過來。還有一些領縣衙門,也特地在天津辦公,順便治理天津百姓,隻因衛軍城市不好安排民政官。
天津三衛的世襲武將,就跟貴州城的文官差不多,權利被掏空得隻剩下一丟丟。
徐進是徐家派來的商業探子,他來到天津的第一感受,就是物價真他娘的高!比南京、蘇州、杭州都高,在普通旅店開一間中等房,一晚上的房費居然是五分銀子,住二十天就得用去一兩白銀。
沒辦法,天津稅重。
彆說開店鋪,就連在路邊擺攤,都要課征重稅。其他地方建貨棧和倉庫,是不需要繳稅的,在這裡也會被征重稅。總體而言,天津的門店稅,是全國平均水平的五倍以上。
天津鈔關每年征收的商稅,比整個貴州省的所有稅收都多。僅商船過路費,一年就能收兩百餘萬貫,這還隻是交給朝廷那部分,官員私底下貪墨的難以統計。
這裡是明朝北方,最繁榮的商貿城市!
可惜,僅僅隻是商貿發達,手工業特彆糟糕,資本主義萌芽不起來。
河北、山東雖然盛產棉花,居然連成規模的紡織作坊都沒有,北方數省還需要購買江南棉布。
江南揮舞著工業剪刀,瘋狂收割北方農民。即在北方低價購棉,做成棉布又高價賣回來,形成“棉則方舟鬻於南,布則方舟鬻於北”的商業現象。
不管是生產棉布,還是倒賣棉布的江南商人,都不允許北方出現紡織基地!
現在南方已經出現商會雛形,一旦王淵把事情搞大,很可能催生江淮紡織行會。江淮布商多半會聯合起來,用低價傾銷的策略,把王淵的北方紡織基地給弄死。
為什麼是江淮?
江南商人負責產布,兩淮商人負責銷售。江南商人購買棉花,也是靠兩淮商人收購運輸,這是一個利益共同體。
徐進來到天津已是十一月,天寒地凍。他在天津衛城打探一圈,便坐船往東,小半日便來到一處河灘。
河灘已經修築起簡易碼頭,碼頭上還有倉庫,卻沒有落腳的客棧。
有苦力正在搬運貨物,徐進走過去問:“這裡沒有旅店嗎?”
苦力扛著大包的棉布不好抬頭,隻埋頭前進說:“那邊的工地便是客棧,可能過年以前能修好。”
客棧真不是王淵的產業,而是消息靈通的天津商人,主動跑來這邊建樓做生意。當然,需要給王淵一筆土地租賃費,因為附近的土地已經被買下,決定紡布之後,王淵又買了幾百畝荒地。
徐進在碼頭溜達片刻,突然看到不少人,提著木桶往河邊走去。
徐進問道:“你們去作甚?”
那人答道:“打水!”
徐進驚訝道:“為何一起出來打水?”
那人解釋說:“這裡的井水有味道,人畜都吃不得。河水也不能亂吃,每天隻有兩個半時辰,這段時間打來的河水才能吃。”
徐進越聽越迷糊,那人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廠裡敲鐘就可以取水了。
其實是河水混雜著海水,落潮和平靜時都不能喝。隻有等漲潮的時候,含鹽量大的海水把淡水托起,這段時間才能打來可以喝的河水。
剛開始,工廠管理者和流民都不清楚,差點喝出人命。還是求教當地老鄉,才得知其中玄妙,為此專門安排了一批取水工。
徐進離開碼頭繼續前進,很快看到一排籬笆,將整個廠區都圍起來。
而在廠區之外,隨處可見白堿,白茫茫猶如雪地,這裡的鹽堿化太厲害了,從古至今都沒治理過!
“站住!”
徐進剛想進廠區,就被工廠護衛隊攔下。
徐進笑著說:“我是來收購棉布的客商,想跟你們掌櫃的談生意。”
看門護衛說:“談生意就去貨棧,碼頭那邊有辦事處,閒雜人等不許進廠區。”
徐進掏出兩塊碎銀子,悄悄塞到兩個護衛手中,笑道:“兄弟,行個方便。”
這些工廠護衛隊,都是男性流民擔任,他們半年前還在種莊稼呢,不可能像王淵訓練的士卒那般聽話。
徐進敢給銀子,看門護衛就敢收。
可惜收了卻不辦事,一個護衛笑著說:“真不能放你進去,一旦廠裡查出來,我全家老小都要被趕走。這裡日子過得不錯,我可不願換地方。你有啥想問的就問吧,這些天來了許多跟你一樣的人。”
另一個護衛提醒道:“你彆想著翻籬笆偷偷進去,這裡是翰林院王學士的棉紡廠。廠區裡邊還有護衛隊巡邏,抓住你可以直接打死的!”
徐進嚇了一跳,他是真想偷偷溜進去。此刻隻能問道:“你們作坊有多少織婦?”
護衛帶著自豪的語氣,糾正道:“不是作坊,是廠!京城的盔甲廠、草料廠那種廠,你們小打小鬨才叫作坊。”
“對對對,是廠,都怪我沒有見識,”徐進賠笑道,“你們廠裡有多少織婦?”
“廠裡有男工三百多,女工四百多,”護衛拍著自己的胸脯說,“彆看我在看門,我也是廠裡的男工。那些碼頭上的搬運苦力,也是廠裡的男工,他們每天賺錢還更多。”
徐進問道:“男工也會織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