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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剛過,王策終於從貴州回到北京,同來的還有陳文學、葉梧、劉耀祖等人。
“拜見王尚書!”昔日舊友紛紛作揖行禮。
王淵趕緊過去扶起,笑道:“諸君皆為同學,何必這麼見外?喚我若虛便可。”
陳文學尷尬道:“慚愧。”
陳文學和葉梧都比王淵年長,科舉多年居然還是舉人,今年更是要跟王淵的兒子一起參加會試。
其實,這才是古代科舉常態,三十多歲中進士再正常不過。
劉耀祖同樣無地自容,穿青寨出了許多人物。王淵、王猛兄弟倆且不說了,袁氏三父子同樣很厲害。袁剛是宋氏第一猛將,袁誌官至貴州前衛指揮使,袁達官至蓋州衛指揮使兼遼南參將(遼南參將屬營兵係統,若接到兵部命令,戰時可調動整個遼南地區官兵)。
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夥伴,一個個都飛黃騰達,隻有劉耀祖還在寒窗苦讀。
王淵感受到異常氣氛,哈哈笑道:“諸君且勿妄自菲薄,今日咱們一醉方休!”
除了昔日同窗,還有幾個貴州舉人趕考,今天一並前來拜訪王淵。
沒有宋氏子弟,因為土司後代,不得參加會試。但宋公子大興文教,從宋氏轄地走出的舉人,今年就有三個來京城赴考。
更多的舉人,來自省城貴陽,算上葉梧等人,今年一共有九人赴考。
最神奇的是普定衛,那裡的官軍打仗或許不行,衛學教育卻辦得如火如荼。近十年來,貴州一共出了三個進士,全都來自普定衛,普定潘家(世襲武官)就占了兩個。可惜一人早死,潘流玉外放僅兩年,就病死在知縣任上。
順便一提,以上這些舉人,全是心學門徒,陽明心學已經席卷貴州。
王淵特彆設宴,招待這些同鄉。
酒過三巡,漸漸打消矜持,氣氛終於活躍起來。
陳文學笑道:“要說貴州最大的變化,就是新錢流通,買賣交易變得更方便了。”
“就是,鑄造新錢,惠及貴州萬民,”葉梧也說,“隻此功績,若虛就可稱賢臣。我代表家鄉父老,且敬若虛一杯!”
“乾了!”王淵也不客氣。
貴州那破地方,實在太落後,大量農村以物易物,甚至一些州縣都以物易物。以前使用的銅錢,多為地方私鑄,含銅量非常可憐,在流通過程中各種被嫌棄。
而今,全國六大鑄幣局,雲南鑄幣局便是其一。
雲南以鑄造銅錢為主,而且鑄造量非常大,已流通到貴州、廣西、四川三省。這種新錢用料十足且做工精美,成為西南地區的主要市場貨幣,偏僻州縣甚至用以收藏保值,大量新錢被藏到士紳豪右的私庫當中。
六大鑄幣局瘋狂造錢,南京、杭州最是恐怖,每年都有無數銀元和銅幣問世。
官方這樣大規模印錢,海外大量流入白銀,居然沒造成什麼通貨膨脹。隻因地主階層太給力,白銀和新錢都被吸收了,要麼藏起來不再流入市場,要麼用於大肆購置土地。
新興資本家們也很扯淡,賺到錢後不想著擴大規模,反而跑去農村搞土地兼並。
因為在商賈們看來,什麼工廠,什麼貿易,甚至是店鋪,那些都屬於浮財。隻有土地才是根本,放在那裡可傳之子孫,後代隨便出幾個官就穩當了。
資產階級很難發展起來,反而是官商階級不斷壯大,打一開始就非常畸形,還讓土地兼並變得更加嚴重。
王淵對此毫無辦法,便是在民國時期,資本家賺到錢也大量購置田產。
估計海外流入的白銀,短期內再翻好幾倍,也能迅速被地主階層給消化掉,這些家夥喜歡把銀子藏進地窖裡。
第二天,王淵單獨跟劉耀祖聊天,問道:“除了昔日好友,這次赴京的貴州士子,誰最有才乾品德?”
劉耀祖說:“普定梅月,德才兼備。”
王淵笑道:“又是普定衛的軍戶子弟啊,普定衛學果然興盛。”
普定梅氏祖先,是傅友德的舊部,已經在貴州傳了好幾代。
曆史上,貴州攏共也沒出多少進士,但梅月和兒子雙雙金榜題名。梅月還是清官乾吏,有民謠留下:“操如梅,明如月,雙清(梅月字)哪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