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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順之坐海船來到杭州,還未駛入杭州灣,就遠遠望見巨大的燈塔。
古代中國,一般不專建燈塔,而是以佛塔形式存在。
比如上海的泖塔,始建於唐代,塔高二十九米,周圍還有院落、涼亭、水井,以供來往船員喝茶休息。浙江溫州的江心島,有兩座佛塔並立,同樣具備燈塔的功能。
明代福建惠安,有座專業燈塔,並非佛塔兼用,建在衛所的東南角,塔高三十三米。
王淵開海之後,中國沿海港口,陸陸續續修建燈塔,多為陸商與海商集資修建。
杭州這座燈塔建在赭山之上,幾百年後,這裡屬於蕭山南陽街附近小山,但此時卻歸海寧縣管轄。明代中期,觀潮最佳地點為杭州,整個海寧隻有赭山可以觀潮。
至於後世的蕭山機場,在明代還是杭州灣的海麵。
高度六十多米的燈塔,已經成為地標建築,名叫“海寧塔”,又稱“赭山塔”!
赭山與龕山(後世航塢山),分彆位於錢塘江南北岸邊,兩山竦峙如門,在明代被稱作“海門”。
隨著杭州港的吞吐量不斷增大,如今港口泊位已經延伸到海門,就位於赭山燈塔的下方。僅以行政區劃而論,已經不能叫杭州港,應該叫海寧港更為貼切。
唐順之在港口登岸,一起下船的還有金罍。
金罍已經升為刑部右侍郎,這次帶著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員,還帶了十多個錦衣衛一起來杭州。
一行人風風火火殺入杭州城,唐順之繼續南下前往紹興。
而金罍則稍作休息,第二天來到浙江按察司府邸,把浙江按察使強行扣押,接著又抓捕浙江都司官員。
浙江右布政使丁聰大驚,跑去找左布政使蔣瑤:“粹卿兄,三法司與錦衣衛齊至,抓走按察司、都指揮司同僚十餘人。你怎還坐得住?”
蔣瑤來一句:“是我上疏彈劾的。”
“你彈劾的?”丁聰震驚莫名。
蔣瑤說道:“去年錢塘水患,我便已經提醒過,他們依舊我行我素。如今招來朝廷三法司,也怨不得誰了。”
丁聰問道:“越塘造田之事?”
蔣瑤點頭,不再多言。
在錢塘江入海口,兩岸都修築有堤壩,謂之“海塘”。一來防止江水泛濫,二來防止錢塘潮倒灌。
自從王淵在杭州開海,便下令不得圍江造田,並讓布政司每年清理江中泥沙,以此來保證入海口和杭州灣的水深。
但是,浙江三司官員,竟勾結地方士紳,打著利國利民的旗號,不斷進行越塘造田活動。
王淵得知消息之後,不但命令清除這些圩田,還要把西湖、湘湖周邊的新圩之田一起清理。
正是不斷的圍湖造田、圍江造田,導致錢塘江下遊河道變窄、河沙淤積愈多。每天早晚的潮汐,每年的錢塘潮,又會帶來大量海沙,如果錢塘江變窄變錢,杭州灣淤塞的速度將大大加快!
曆史上,正是持續不斷的造田活動,配合潮汐帶回的海沙,導致錢塘江在明末清初改道。
清代繼續造田不止,導致錢塘江繼續北移,明中期的入海口變成陸地。
新中國成立之後,更是變本加厲瘋狂造田,所造之田比明清兩代加起來還多,錢塘江下遊從直筒喇叭狀,迅速彎成了“s”形狀。
而杭州,也從一個海邊城市,縮回去變成內陸城市。
浙江左布政使蔣瑤,是靠整治河道、修建堤壩起家的,剛到杭州赴任就已經發現問題。他據理力爭兩年,實在無法說服同僚和士紳,隻能給王淵打小報告,請求中央處理這種危險行為。
每年持續造田,不僅僅威脅港口,還危害沿岸百姓的生命財產,明清兩次改道淹死了數十萬人。海寧古縣城,直接被淹沒了,再次改道之後變成一個小鎮。
金罍以刑部右侍郎兼浙江巡撫的身份,聯合三法司和錦衣衛,抓走一大堆官員。還逼著參與圩田的士紳豪族,掏銀子交給浙江布政司,由左布政使蔣瑤安排河道整治工作。
蔣瑤又召集商賈開會,跟他們說明利害。
這些商賈都靠做出口貿易發財,一聽圩田侵害港口,而且有王淵支持,紛紛掏銀子幫著官府治理河道。同時,也團結起來,利用自身影響力,去壓製那幫不斷圩田的傳統士紳。
如此一來,就變成資本家與地主的利益之爭。
左布政使蔣瑤,招募役工二十萬,如火如荼的開展錢塘江治理工程。
……
紹興府。
“徒孫順之,拜見陽明先生!”唐順之一揖到底。
王陽明頷首微笑道:“你的老師,在信中對你誇讚有加,說你今後必定入閣拜相。”
唐順之連忙說:“是老師過譽了。”
王陽明開門見山道:“你的來意,我已知曉,依法去辦便是。”
“多謝陽明公!”唐順之頗為欣喜。
王陽明也不願耽誤唐順之的時間,沒有親自考教學問,隻揮手說:“去吧。”
唐順之說道:“陽明公,老師有言,瓜子上火,不可多吃。”
“哈哈。”王陽明開心一笑。
這趟唐順之南下,王淵托他帶來的禮物,有炒瓜子八十斤,平分給王陽明和沈複璁。另有向日葵種子數斤,附有種植之法,也送給兩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