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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姚鏌與梁材,天下兩大清官,全被王淵扔過來。一個是南京戶部尚書,一個是南京禮部尚書。
姚鏌的兒子姚淶是狀元,已被王淵升為翰林院侍講學士,擔任《紹豐大字典》的分房長,相當於編撰部的一個組長。
姚淶對此非常滿意,自己不但參與文化盛舉,而且還在其中擔任要職,今後是可以青史留名的!
王淵對曲阜孔家的處理,從頭到尾遵守規矩,讓北孔徹底喪失人心,又調仁厚的南孔北上,此事也讓姚淶深為認同。
這就是按規矩辦事的好處,隻要你不破壞基本規則,就能讓政敵無法指摘,也能讓中間派心存好感。
姚淶就對王淵印象甚佳,甚至多次寫信到南京,希望父親能夠支持王閣老改革。曆史上,以至誠至孝出名的姚淶,如今竟有些跟父親決裂的征兆。
“這逆子!”
姚鏌讀罷兒子的家信,氣得想要拍桌子,終究他還是有涵養,默默折疊信紙燒掉。
姚鏌的處境非常尷尬,他當初跳出來,是多種原因促成的。
第一,權力欲。
楊廷和致仕歸鄉,楊黨和清流群龍無首。王淵是個守規矩的,沒有大肆排除異己,小皇帝看起來又有些忌憚王淵。於是,姚鏌就公然站出來,認為清流必往自己這邊靠,小皇帝也會扶持他抗衡王淵。
第二,治政理念不同。
姚鏌覺得國庫已經豐盈,按部就班便能開創盛世,力行改革反而可能天下大亂。他承認大明有問題,但一點點修正即可,沒必要下猛料大動乾戈。他是保守改良派,王淵是激進改革派。
結果呢,姚鏌全看錯了。
小皇帝跟王淵關係很好,根本就不扶持他。清流也迫於王淵權勢,縮起來不肯露頭,隻有幾個二愣子靠過來。
而且王淵的改革,就算不能完全成功,恐怕也不會鬨得沸反盈天。
早知如此,老子就當改革急先鋒了!
姚鏌悔之晚矣,如今騎虎難下。
“老爺,梁尚書來了。”家仆在門外說道。
姚鏌吩咐:“請他去會客廳。”
梁材跟姚鏌的情況差不太遠,同樣是因為治政理念而抵觸王淵。
曆史上,此人在嘉靖初年力除弊政,也就是楊廷和搞的那一套。又因反對嘉靖大興土木,遭到皇帝嫉恨,遂被罷職。
活脫脫一個弱化版的楊廷和,而且遠比楊廷和更清廉。
兩人都是好官,但他們反對改革,在王淵眼裡就是大壞蛋!
家仆奉上茶水,梁材問道:“英之可看了新聞條例?”
姚鏌說:“看了,並無不妥,王二辦事很有章法。”
“唉,確實有章法。”梁材歎息道。
梁材也有些後悔,如今同樣騎虎難下。
王淵大量提拔實乾派,又精簡全國衙門,失意官員不計其數。這些官員,多數一盤散沙,少數暗中抱團,且以梁材、姚鏌二人馬首是瞻。
兩位清流,被諸多失意官員架起來,已是想退都退不了。
姚鏌說:“犬子來信,新任南直隸總督,由左都禦史陳雍擔任。”
梁材驚道:“哪有左都禦史做地方總督的,簡直胡鬨!”
姚鏌說:“並不違製。”
梁材一愣,隨即說:“是啊,並不違製。”
南直隸,是全國土地兼並最嚴重,且清田情況最複雜的省份!
曆史上的張璁、桂萼改革,首先就拿南直隸開刀,並且漸漸摸索形成一條鞭法,這種方法後來被張居正撿起來。
但是,南直隸改革太難了,僅在局部州縣成功,反彈太強烈無法推進,又因嘉靖的反複而徹底失敗。
王淵不斷敦促南直隸清田,同樣隻清了部分州縣。
這次,王淵直接把左都禦史扔來當總督,畢竟陳雍在江西時就殺瘋了,不介意在南直隸殺得血流成河。
破罐子破摔嘛,陳雍被王淵忽悠得沒有回頭路。
一聽陳雍要來,梁材沉默片刻,突然說道:“近年來屢染疾病,我欲辭官歸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