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著縮小版的自己,伊舟抬高手,跟它大眼對小眼。
那隻小人的眼睛原本半闔著望著衣角,伊舟盯了一會,就見它突然睜大眼睛,小嘴微張:“不是要換衣服?”
聲音與他自己的一模一樣,但光聽語氣,就知道那人是誰。
伊舟嚇了一跳,身體後仰,離那個小人更遠了點,同時驚道:“師父你為什麼在這裡麵!”
手心裡的小人一隻手下壓,把自己從伊舟手裡拔|出來,踏著空氣走到他麵前。
然後用他的聲音歎了口氣,語調軟綿綿,說出的話卻依舊能氣死人:“怎麼不過半年,就又變得這麼笨了?”
有了緩衝時間,伊舟也不會說出司恒在這小人裡麵的蠢話了,他估計對方是在用了什麼手段。
畢竟修真界的手辦,自然不會跟他那個世界一樣。
伸手把貼在麵前的手辦推遠,伊舟撿起地上那套花花綠綠的衣裳給它蓋住。
“我怎麼知道這東西會突然說話,明明是你嚇我。”他嘟囔著,也沒心思慢慢挑衣服了,選了個差不多順眼的,就給自己換上。
一件衣服根本無法阻擋那隻小人的視線,但控製它的人卻沒有看,司恒抽出那縷分魂,背靠著牆,手抬起放在胸口,麵上帶著微不可覺的困惑。
換衣服用不了多長時間,等伊舟出來的時候,司恒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擔負起一個師父的職責,回答伊舟關於修煉上的困惑之處。
這麼些年來,司恒在如何教導徒弟方麵,可謂有著長足進步,伊舟的疑惑都被他一一點明。
離論道法會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伊舟在不久前剛領悟劍氣,出關後的日子基本都熬在了這個上麵。
與攬月相處久了,伊舟現在開始有點人劍心意相通的感覺,好幾次他隻是心裡想著,還沒來得及動作,劍就搶先一步做了。
最初伊舟還有點適應不了,後來次數多了就習慣了。心念一動劍氣就至眼前,比他自己動作要快的多也隱蔽的多,若是用好了,不失為一道殺手鐧。
唯一的毛病就是現在這種狀態伊舟還不能完全掌控,攬月有時很靈光,有時又像出了故障般接收不到訊號。
伊舟覺得這大概還是磨合的原因,於是練劍的時間愈來愈長。
到了金丹期後,他體內法力自動運轉的速度更快,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吸納靈氣,夜晚的打坐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時間過的飛快,去論道大會的人選也全部確定下來。
想要揚名立萬的修士永遠不缺,這加起來不到兩百人的名單自然無法滿足所有人,所以為了這次論道大會,太衍宗內部也弄了個小範圍的比試。
想要參加的人都可以報名,獲勝者也會得到善工堂的獎勵,除了不能揚名立萬,這場比試在各方麵都不比歸元宗的差。
伊舟也去報名了這個東西,最終在所有金丹修士中位列第十,他才升至金丹一年,有這個成績震驚了一群人。隻是他自己還不滿意,總結了在比拚中遇到的問題後,又沒日沒夜地與劍相伴。
轉眼就到了去論道大會的日子。
伊舟收拾好行禮,把玉葫蘆掛在腰上,與司恒一道前往主峰。
玉葫蘆也被司恒放在那個裝滿衣服的儲物袋中,伊舟每次到人多的地方,都要把它拿出來,希望什麼時候就有個動靜。
可惜的是就算是宗門內比試時那麼多人,這東西也沒有絲毫動靜。
望著樓船下方隱隱約約的城池,伊舟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陣法天才什麼時候才能出現。
與離恨天一樣,歸元宗也位於東大陸南邊,相較於離恨天,它離太衍宗的距離要更近一點,一行人在樓船上呆了十來天,就到了地方。
歸元宗所在地是一處島嶼,島嶼麵積比太衍宗還要大不少,四周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修士在空中飛行,會被湖水從天上拉下來溺斃。
傳說這些水是歸元宗數萬年前的大能從地府引過來的弱水,真相如何現在的人早已不知道,隻是那踏過碧波來接引他們的船隻,卻一點都沒有傳說中弱水河上接引船隻的簡陋。
來迎接他們的是一位歸元宗的化神修士,這位化神修士道號魏塵,與之前見過一次的魏申真人有點像。
不是長相,是那種若有若無透出的高高在上。
“道友遠道而來,一路風塵,歸元宗已經為諸位準備好了酒宴,還請務必賞光。”
一群人相互見禮,魏塵開口說道,對方說完之後他又刻意加了一句:“正好前段時間離恨天派人送來了點紫竹露,算是我們有口福了。”
紫竹就是司恒在山後種著的那種竹子,但紫竹露卻不是用竹子做成,而是用竹子花釀成的酒。
竹子開花極難,每次開花都有大片的竹林枯萎,而紫竹光是從竹筍長成竹子,就需要百年時間。
如此一來不難看出紫竹露的罕見,也不怪魏塵要開口炫耀。
區區靈酒對化神大能來說也隻能作為消遣用,魏塵這麼說還有另一個意思。
就是相比於太衍宗,離恨天更看重他們。
這話中的意思不止一人聽出來,站在司恒後麵的不少弟子都麵露不忿。
“紫竹露很稀有嗎?”就在魏塵享受那些人的憤怒時,站在司恒旁邊的一位少年突然探頭問道,他眼底滿是天真,透著股不知世事的味道:“可是我在山腳坊市就見過這種酒啊。”
“胡鬨。”司恒輕斥一聲,轉頭對魏塵道:“小徒頑劣,還望道友見諒。”
就算心裡再怎麼牙癢癢,魏塵也不能在這種地方表露出來,更何況司恒都這麼說了。
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魏塵連連擺手:“不妨礙,道友還請上船。”
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
修真界因為修為所造成的等級極為分明,作為客人,太衍宗的化神修士們最先上船,隨後是魏塵,之後到太衍宗這邊的元嬰修士,再到歸元宗那邊的元嬰修士,這麼一級級來。
魏塵上船之前朝伊舟那邊忘了一眼,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一步跨上樓船,對正麵向他的司恒露出一個笑,心裡卻有些犯嘀咕。
太衍宗的人都沒有解釋,莫非他們真的被離恨天唬了?
歸元宗所在的島分為兩片區域,外島是一座名為丹城的城池,再往裡才是宗門所在地。
歸元宗以丹藥出名,每日來求藥的修士不知凡幾,船從水道經過丹城,老遠就能看到路上挨肩擦背的人群,看起來熱鬨異常。
“丹城依附門派而生,這些年來也算熱鬨,道友若是有興趣,有空可以來這裡瞧一瞧。”
雖然之前一番話讓魏塵下不來台,但他到底是司恒徒弟,歸元宗還是會更加注意他,見他眺望遠方,不遠處一位金丹期的弟子走上來,對他說道。
伊舟轉頭道謝:“多謝道友,我有空就去逛一逛。”
論道大會後天開始,分為三個階段,最先比的是築基期修士,之後是金丹期,最後才是元嬰期。
築基修士人數最多,比試時間也最長,一共需要耗費十來天的時間,足夠伊舟把城內逛個遍了。
船隻駛入內島,阻礙視線的陣法消失,伊舟終於看清這正道大派的真正樣子。
與太衍宗相比,歸元宗看起來要富麗堂皇許多,紅牆黃瓦,屋頂最常見的裝飾物就是一口縮小版的藥爐。
那些藥爐靈光閃動,一看就不是凡品。
對於這些藥爐,歸元宗的弟子們與有榮焉:“這些屋頂的藥爐都是我派前輩所用,吸儘靈藥精華,每個丹爐對應天上星鬥方位,組成我歸元宗的護宗大陣。”
“那若是有上去竊取丹爐怎麼辦?”太衍宗這邊一位修士問道。
正常的陣法,布陣所用之物都是越隱蔽越好,如歸元宗這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在場的大部分修士都是第一次見到。
聽到這種疑問,那位歸元宗修士神色傲然:“誰敢在我宗放肆。”
這邊太衍宗弟子們麵麵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船隻在水道中穿行,不一會就到達了專門為客人準備的區域。
這裡的房子成回字形,太衍宗的一群人被安排住在朝東的院子中。
與彆處不同,這裡的房子屋頂上沒有散著靈光的藥爐,換成的是簷角上掛著的銅鈴。
這些銅鈴也不是凡物,相比於那些丹爐卻遜色多了。
帶他們到地方後,那個弟子還特地說了聲:“簷角的銅鈴都有陣法保護,道友們切勿隨意碰觸,要不然觸動陣法,就不太好了。”
人走了,太衍宗的一眾修士門卻還是說不出話。
那些銅鈴不過下品法器,能站在這裡的修士幾乎就沒有缺法寶的,彆說是用陣法保護著,就算是放到他們麵前,這些人也不見得願意多看一眼。
這個宗門,果然是讓人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