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世裡通過各種渠道見過眾多帝王畫像,徐羨一直認為趙匡胤的畫像是其中最醜的,至於老朱屬於被人惡意扭曲的做不得數。
畫像上的趙匡胤坐在椅子上大腹便便,麵目漆黑、滿臉橫肉,隱約的還能看見二下巴,八字眉和八字胡也帶著幾分的滑稽,尤其是下巴上那一縷細長的胡須對應整個胖臉極不協調。
這樣一個黑胖老頭的乳名竟然叫香孩兒,讓徐羨怎能忍住不笑,不過這乳名倒是和紅寶兒挺搭的,一聽就是兄弟兩個。
徐羨蹲在院子外麵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忽然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肩頭,便扭過頭來就見紅寶兒像看二傻子一樣神情望著他,“我二哥的乳名就這麼好笑嗎?”
“有一點點好笑!”徐羨站起身揉揉笑得發酸的兩腮,抬頭看看日頭道:“時辰不早了,本還想著在你駕蹭頓飯呢,看今天的情況是吃不上了。”
“我家一日隻有兩餐,哪裡像你家一日三餐這麼奢侈,即便沒有二姐鬨得天翻地覆,也沒人給你做飯。”
徐羨一攤手,“那我就不進去了,勞煩你替我向老夫人告辭。”忽然看見小蠶從院子裡麵出來,又道:“我還有一事有求於老夫人,剛才忘記說了。”
“你是個有錢人,還有求我家,且說說吧。”
“你知道我家裡沒有女子,小蠶雖然會洗衣做飯,卻不會針織女紅,我想讓老夫人指點她一下,順便做幾件衣服隻當是練手,工錢是少不了,你看五百文可夠。”
“我娘的女紅一般不如二嫂的好,二姐就是跟她學的,也用不著五百文的工錢。”
“多出來的,隻當是小蠶學藝的束脩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也不能做個睜眼瞎,我平時忙著生意沒時間教她,想聘你做小蠶的先生教她讀書識字,每旬給她上兩回課便行也不會耽擱你讀書,薪金也是五百文,你可願意?”
沒有什麼比雪中送炭更容易被人接納了,趙家眼下生活艱困,正是施以援手博取好感的最佳檔口,可他家門戶雖小可是規矩卻大,自尊心也很強十分看重顏麵,不好直接甩錠銀子出去,隻好變著法的接濟。
紅寶兒卻皺起了眉,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徐羨,“為什麼要這樣幫扶我家,我爹雖是個軍校,可是沒有多少薪俸,說到權勢還真不如柳河灣的幾十個少年郎好使,我二姐倒是有幾分姿色,可是她那般打你你多半對她生厭,你究竟是圖個什麼?”
我擦,這廝果然是個腹黑男,小小年紀就這麼多疑,再大一些那還了得,以後在他跟前得謹慎著些才行。
徐羨心頭突然生了惡趣味,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我自是衝著紅寶兒你了。”他說著手便順著紅寶的胳膊劃了下來,在他的小手上拍了拍,同時嘴角露出一絲帶著深意的微笑,“小蠶咱們回家!”
紅寶兒站在原地怔了怔,忽然身上像是過了電,使勁的拍打著衣袖,一臉嫌棄的道:“惡心!”
有倒是趁熱打鐵,隔天就讓小蠶帶著兩服藥和一匹麻布去了趙家,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才回來,說是杜氏和她說了一個上午的話,下午才讓賀氏教她女紅,帶去一貫錢的束脩趙家也收了,說明天還要去跟著紅寶兒識字。
小蠶果然是搞交際的好手,這算是在趙家站穩了根腳,大腿便算是抱住了。徐羨沒興趣穿朱戴紫,當官兒的責任畢竟太大了,等老趙一家搬進皇宮,自己做個大皇商總是沒問題的吧,放佛美好快活的日子已是不遠了。
就在徐羨偷笑的時候,鄰居街坊們卻開始準備剪紙錢折元寶,因為七月十五快到了。後世裡不慎看重的中元節,這個時候卻相當的隆重。
畢竟這兵荒馬亂的艱苦歲月,富貴人家免不了生災得病,貧苦人免不了挨饑受凍,誰家還沒死過個幾個親近人。
劉嬸一提起餓死的爺娘就癟著嘴嚎啕大哭,張叔說起戰死的兄弟也是老淚縱橫,都說今年的中元節要好好的補償死去的親人。
平常連根冰棍都舍不得出的人,從茅房、鍋灶、雞窩裡取出大把的銅錢交給老張,讓徐羨看得眼熱不已,心想著這可是個大商機,準備找工匠用紙糊個“二奶”“小三”什麼的,趁機賺上一筆。
可一聽老張向一眾軍眷講述今年中元節的布置安排,徐羨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小家子氣。今年護聖軍要弄一座三丈的高樓,牛五百頭、羊一千頭,另有丫鬟仆從數百人用來祭祀家人。
這些祭祀用品當然不可能是真的,紙紮在唐朝已經開始盛行,尤其是在藩鎮玩得很溜,每逢中元節必大肆操辦,雖說是給死人辦的可卻是給活人看的,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安撫士卒和軍眷。
久而久之便流傳來了下來,護聖軍雖然是禁軍可是在之前都是藩鎮出來的,自然也有這習俗,如此數量眾多的紙紮,柳河灣這千把戶人家可拿不出來,而是護聖軍兩萬多戶軍眷湊出來的,聽說朝廷也會貼補些銀錢,還會派官員主持祭祀。
真是服了這夥人了,平時一個個恨不得把銅錢掰成兩半使,給死人花起錢來倒是半點也不含糊。徐羨也躲不過,連這麼重要的儀式都不參加,誰還會把他當成自己人。他掏了二十文錢交給老張,隻當是為宿主一家積陰德了。
到了七月十五這一日,柳河灣各家各戶都派出代表穿戴齊整陸續出門,他們需要在午時之前趕到朱雀門外的祭場。
徐羨天不亮就起來乾活了,作為老張認定的童男子,他是有資格搬運紙紮的。紙紮雖輕,可是大熱天城裡城外的來回跑了五六趟可不是好受的。
他鑽到牛腹下抓住兩隻前腿,把輕輕鬆鬆就把一頭“大黃牛”扛在了肩上,劉嬸從錢袋子裡拿出一個銅錢給徐羨,這是衝晦氣的喜錢,算這枚徐羨已經是掙了七個了。
“沒剩下幾個了!羨哥兒把這個送過去,不必再回來了。”
徐羨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我拿了兩個紙人,給我兩個銅錢!”
“就你人精!”聽得劉嬸笑罵一句,接著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了過來,兩個紙紮的牧童在徐羨身邊晃了晃,背後有個聲音道:“大黃牛還不走快些,是要挨鞭子嗎?”
徐羨不屑的道:“小孩子把戲,無聊。”
紅寶兒從紙人後麵探出頭道:“我本來就是小孩子!”
“哪個小孩子有你那麼多的心眼兒,最近怎得不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