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未明,又有溝渠、莊稼做掩護,實在是一個偷襲的絕好機會。
在溝渠裡行了一段路,李重進讓眾人停下探出半拉腦袋,“敵軍”那邊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百十個人正拿著碗筷圍著兩口鐵鍋等著吃飯。李重進心中暗喜,隻稍沿著溝渠再往前行上個百十步,對方便一個也彆想跑。
他剛要縮回腦袋,忽然聽見嘩啦一聲響,隻見一個年輕精壯的漢子提著褲子從穀子地裡站起來,和他隔著不到十步的距離四目相對,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大吼一聲,“兄弟們!快跑啊,突厥人來了!”而後提著褲子撒腿就跑。
“他娘的!跟我衝!”李重進大罵一聲拔腿就沿著穀子地往前猛衝。
聽見同袍示警的徐軍驚恐的扔掉手中碗筷,拖著槍杆撒腿狂奔,如同一群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還有一個跳進溝渠裡和李重進撞了個滿懷,如果不是手上是個木刀,李重進真想直接砍死他。
他之前見過徐羨練兵的手段,一群人齊刷刷的走路,當真讓他有一點點的驚奇,原本他心裡還有一分的顧忌。
可是眼下這群人連尋常盜匪都不如,提槍應戰的勇氣都沒有就四散而逃,讓他圍堵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衝。就算是一群羊逃跑的時候,還知道跟著頭羊跑呢,這算怎麼回事。
“哼哼,新丁就是新丁,實在比不得軍中子弟老練沉穩。”
張永德也是看得傻眼,“這就潰敗了?陛下還真是識人不明,這讓他情何以堪。不過跑得倒是真快,我在軍伍上也有兩三年了,沒見過有人跑這麼快的。”
“可不是,聽說他這兩個月來,就帶著人在開封城外跑圈了。”
徐軍確實跑得比兔子還快,以至於李重進在半包圍的情況下隻抓到了三個人,一個就是那個在穀子地裡示警的被自己的褲子給絆住了,另一個就是一頭撞在李重進身上的乾瘦猥瑣的少年,還有一個根本就沒有逃,抱著一碗粥在鍋邊上哧溜哧溜的喝著,見了李重進便傻笑著道:“砍掉你的腦袋!”
李重進直接將他踹翻在地,張永德拍拍他,“你已是贏了,跟一個二傻子見識什麼,以後這些人說不準還要劃到咱們手下。”
李重進不屑的嗤笑一聲,用下巴指了指五花大綁的三人,“殿前會要這些臭魚爛蝦。”
一個手下從地上撿起碗來擦乾淨了,從鍋裡盛了兩碗米粥端到兩人的跟前,“兩位殿直喝完粥吧,都是現成的!”
李重進伸手接過來,“那好,喝完了粥就回城去!”
徐羨大口的喘著粗氣,“終於逃出來了!”
他遠本不至於跑得這般吃力的,隻因為他手上抓著兩個人,一個是劉山子,另外一個是個二十六七歲年輕漢子。
這人是郭威指給徐羨的裁判官,他卻不是郭威的心腹,沒有張永德那麼大的來頭,不過是開封府隨機派來小吏。
他頭戴軟腳襆頭穿一件青色長衫,身高六尺寬肩窄腰大長腿,不僅身材好相貌長得也很好,一字濃眉瑞鳳眼頜下一律飄飄美髯,當真倜儻風流。除了身材相貌,他的名字也不賴,叫潘美。
即便不是曆史愛好者也會覺得耳熟,後世裡但凡聽過楊家將的故事,都知道有個叫人恨得牙癢癢的大奸臣潘仁美,這位潘美便是原型了。
和大奸大惡的潘仁美有所不同,曆史上真實的潘美可以說是美貌與智慧並重,英雄與俠義的化身。
以仁義之名傳與後世的宋太祖,在黃袍加身後進入皇宮,麵對柴榮的孩子流露出了殺機,群臣默然唯有潘美婉轉相勸並收養其中一人,隻這一條便足以令人欽佩。
徐羨敬佩潘美,潘美卻很不給徐羨麵子,他甩掉徐羨的胳膊道:“你已是輸了,逃不逃的出來又有什麼關係。”他說著就從囊篋裡取出紙筆,邊寫邊道:“兩軍相遇刀槍未接竟倉皇而逃,狼奔豕突,亂如蠅蟲,大敗!”
“典謁是否越權了,勝敗當有陛下判決。”
“你手下人馬已是潰散,你還想以一敵百不成。”
“誰說我的屬下潰敗了,他們隻是撤退了而已。”徐羨話剛說完,便聽見有腳步聲在林中響起,接著就見一個士卒快步跑到徐羨的跟前拱手道:“報告隊正,吳良歸隊!”
徐羨點點頭道:“坐下吃乾糧!”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而且越來越多,潘美在心中默默的數著,當人數達到五十的他心中已是驚愕不已。
潘美眼下雖然是個文吏,可是卻是軍中子弟,他老爹還是一個軍校,對兵大爺德性他再清楚不過。
想讓兵大爺衝陣攻城不容易,而想要收攏潰散的士卒更難,敢攔著兵大爺逃命第一個便砍了你。
即便這不是一場真正的戰鬥,潰散的軍卒也應該躲在田間地頭睡大覺了,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集合到一起。
直到沒人來了,潘美才記錄道:“一百零五人,有三人未歸,其餘全到!”
“潘典謁弄錯人了,那三人是被俘了。”徐羨又對眾人道:“兄弟們,給你們半盞茶的時間吃飽喝足,咱們殺回去!”
徐羨掏出一個蒸餅遞給潘美,“勞煩您跟咱們跑了一夜,先吃點東西吧。”
潘美笑笑道:“我現在知道你打得什麼鬼主意了,我自己帶了乾糧,怕被你毒死。”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