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亂世的緣故,在徐羨的印象裡,中元節永遠都比春節來的熱鬨。今年的中元節也不例外,汴梁城裡紙錢亂飛家家嚎哭,各式的紙紮如長龍排成長龍湧向應天城外。
做殯葬的生意人和做紙紮的手藝人自是賺得盆滿缽滿,長樂樓錯對門就是一戶做紙紮的店鋪。除了紙紮還有棺木壽衣出售,雖是下九流的買賣卻在馬行街上占了好大一塊地,可見其收入豐厚。
掌櫃的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須發花白,臉色發青,高高的顴骨削瘦的兩腮,常穿一件華麗的綢布袍子,一年到頭也不見他換,走路說話都是慢吞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從棺槨裡頭蹦出來。
老頭手下有幾十個徒弟,每到夏日便聚到一起開始忙活,平時也不生火做飯,每到中午便會光顧長樂樓。儘管是三伏天,可隻要這老頭一進來,徐羨就覺得屋裡變得涼颼颼的。
今年龍捷軍的紙紮全都是在他這裡定的,虧得今年禁軍沒有仗打,儘數回來幫忙,軍伍上的車馬全都借來,“丫鬟”“牧童”“牛馬”一車車的往城外拉。
徐羨慶幸自己逛窯子的謠言傳遍了柳河灣,已經不再是眾人眼中的童男子了,不用再幫忙背紙紮了。
不過郭威抓了他的差,讓他去定做一批紙紮,說是祭奠親人用,徐羨不敢想象在太廟裡燒紙人是個什麼樣子。
“胡掌櫃您就不能快些,天都快黑了。”
胡掌櫃的回過頭來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道:“你說了宮裡用的,老朽親自動手,自然要做得精細些。”
他手握毛筆沾著朱砂,替一個栩栩如生的紙紮勾勒著紅唇,動作很輕很緩,仿佛眼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徐羨上前一步,“胡掌櫃真是好手藝,難怪您的生意那麼好。”
胡掌櫃卻道:“軍伍上的人就是不一樣,旁人見了老朽都躲得遠遠的,你倒是不怕。”
“離您近了涼快些。”
“嘿嘿……”掌櫃怪笑一聲便不再言語。
直到天色將暮,胡掌櫃這才完工,把在長樂樓等著的老穆頭找了過來,把十餘件紙紮儘數裝進馬車,這才往宮裡趕。
奇怪的是進宮後,老穆頭並沒有往太廟去而是去了後宮,徐羨忙道:“穆頭兒,後宮我去不方便,這就回去了。”
老穆頭卻一把拉住徐羨,“後宮僅有德妃娘娘而已,沒什麼不方便的,陛下吩咐給你的差事,你總要親自交了差才行。”
“哦!”徐羨應了一聲便跟著馬車進了後宮,沿著甬道穿過重重殿宇,一路之上隻見宮閣緊閉,宮人了了無幾,不少院落雜草叢生似乎荒廢了很久,跟徐羨臆想的中的後宮大不相同。
“你瞎瞅啥,宮裡好些年輕的宮女陛下都遣散了,陛下說自己用不了那麼些人伺候,免得誤了她們的好年華。”
“陛下仁義。”
“嘿嘿……那是自然,不然咱們這些人豈會鐵了心的給陛下賣命。”老穆頭回頭敲敲徐羨的胸膛,“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陛下似乎很看重你,這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