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隻穿一身儒衫也未戴冠冕,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今日看著有些淩亂,神情也不似往常那般自持,滿是老人斑的麵孔之上帶著些許紅暈,眼神迷離已有幾分醉態。
見了徐羨馮道笑嗬嗬的起身,拉著他做對麵,“知閒你可來了,快來陪老夫喝幾杯,老夫等你好久了。”
馮道愛茶也飲酒,可從來都是小酌幾杯,像是這樣現了醉態的還是頭一次見,看多了他儒雅斯文的模樣,那頹廢的樣子反倒帶著幾分老人才有可愛。
馮道給徐羨斟滿酒,“你盯著老夫作甚,是在取笑老夫吧。”
“下官以為太師是早就修煉成仙的老狐狸,早就看淡世間榮辱,不曾想還會如此上心。”
“陪老夫飲了此杯!”馮道拿起酒杯湊到嘴邊挑著眉毛吱溜一聲喝了乾淨,那貪杯的模樣和老張沒沒什麼區彆。
他放下酒杯長歎一口氣,“知閒高看老夫了,老夫何曾看淡過榮辱,這一輩子做得最多的就是沽名釣譽的事情了。”
“如能沽名釣譽一輩子的話,那就不算是沽名釣譽了,太師不必介懷,待喝完了酒,我與太師同去金水河逍遙一回。”
“老夫有心無力!”馮道苦笑著擺擺手道:“你說的沒錯,沽名釣譽做上一輩子就是不是沽名釣譽了,可惜老夫在行將就木之時看走了眼卻還偏偏行差踏錯,有負先帝所托更是毀了一生的清譽。”
他沉吟良久才接著道:“老夫年輕時曾效力於幽州節度劉守光,因為直言勸諫而惹怒他,被關進大牢險死還生。
自那之後老夫便謹言慎行,侍奉過曆朝多位帝王,不論其英明或殘暴,老夫從未出過紕漏,誰知卻在雄主跟前賣乖出醜,叫老夫以後如何見人。”
“陛下壯誌雄心胸懷四海,不會因為太師幾句不得體的話而斤斤計較的。”
“老夫到是希望陛下能斤斤計較,這裡心裡還好受些,若是還如從前那般待老夫,老夫就隻能羞愧而死了。”馮道再次斟滿酒,“且不說這些煩心事,知閒先陪老夫大醉一場。”
一連三杯,馮道方才住手,他突然話鋒一轉道:“有這一戰,中原百姓可以有十餘年的太平日子休養生息了,即便契丹人怕是也不敢略陛下鋒芒。”
見徐羨臉上不以為然的笑意,馮道再次的追問道:“知閒覺得老夫說錯了?”
“我是覺得你的想法太保守了,可以肯定沒有人會來輕易招惹大周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大周不會招惹彆人?”徐羨伸手向天指了指,“有這麼一位皇帝,太師以為他會老老實實的待在開封城裡專注內政,或者躲在後宮裡麵生娃兒?”
馮道大笑:“知閒說的是,是老夫老了已經不敢有太多的奢望。隻是征伐天下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你自己就是個生意人彆忘了打仗是要花錢的。若是隻管窮兵黷武不顧百姓死活便算不得雄主,還不如做個隻知道生娃兒的昏君。”
“太師也彆忘了,陛下也是個生意人出身,還是個小有成就的生意人,做了皇帝豈會忘了賺錢的本事,你隻管瞪大眼睛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