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她合租前,他住哪裡?她不知道。
他是哪裡人?於瑜從來沒提。
他隻說過自己是美人魚,但那又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之前轉給他的錢,於瑜全收了,也都是她多次提醒之後他收下的。
他第一次來家裡的時候,一百塊把她的蘇打餅乾買了,楊楚還記憶猶新。
於瑜是業務部的,按理說不比她清閒,但他的休息時間和下班時間似乎都很自由,總能跟她的湊到一起。
再深想下去:他說跟同事處不來,可同事們對他客客氣氣的。他到他們部門,領導會跟他打招呼,於瑜也沒有掩飾過。
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缺錢。但如果於瑜不缺錢,不是跟她一樣996普通打工族,他乾嘛找個那麼遠的房子,做她的室友?
為什麼靠近她?圖什麼?
楊楚盯著自己鼓起來的膝蓋,那下麵有一塊擦了藥膏的乾淨紗布,於瑜幫她換上的。腦子裡想了好多好多事,遠遠超出她的負荷了,楊楚覺得好累好累。
她想事情的時候,嶽芽的嘴叭叭叭地沒停過。
楊楚沒搭理她,嶽芽一個人講著講著,越講越離譜,這會兒她已經講到……
“我住你家的時候,看見他在你房裡打地鋪。他有床不睡,睡你的地板,這還不夠怪嗎?他有什麼企圖?你不怕他趁你睡覺的時候偷拍你嗎?不怕他在你房間安監控攝像頭?他爬你床的話,你要如何應對?大半夜醒來,你看見幾個大漢站在你床頭,不止他,他還叫上了朋友……”
“你想到哪裡去了。”楊楚叫停嶽芽那些帶顏色猜想。
出租車快開到嶽芽的酒店了。
楊楚將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讓頭腦冷卻下來。
是時候,對她們這段跑偏的對話做個整理,不然以嶽芽的性格,又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是非。
“於瑜和許天俊不一樣。我和他不是那種會搞對象的關係,我們隻是室友和同事。他家境如何,有什麼秘密,不關我的事。”
楊楚的神色平靜,漠然。
“正如你所言,他圖啥呢?圖我那點工資、我996的工作、我中規中矩的小身板,還是我平平無奇的小臉蛋啊?要真像你說的,人家是大款,那不管是找對象還是找樂子,都找不到我這兒吧。”
她的心是古刹裡的一口枯井。不管是“霸道總裁愛上我”,還是“灰姑娘童話”,都是幻想的作品,女主角也必須是大美女。
普通人的世界,沒有那麼多神奇的事需要瞎琢磨。她可能遇到湊合的對象談談戀愛,可能到了年紀去相親,而“有錢貴公子看中了平凡的我,我該怎麼辦”這種奢侈的問題,隻可能留給偶像劇女主角去思考,她不是。
她需要一個一起交房租的人,而於瑜願意交房租,對於她,隻需要理解到這裡。
“那說不準的,他會不會拿你玩一玩。”看出楊楚有了主意,嶽芽聲音稍微變小,卻沒有閉嘴。
“有錢人也會換換口味,玩點沒見過的新鮮的。你不知道那些人多麼無尺度無下限,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出的。”
出租車到了目的地。
她們下車。楊楚不打算上樓,隻送嶽芽到這裡。
“嶽芽,就像你說,你是看許天俊跟我不合適才跟他睡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借口。我是一個能負起責任的成年人,我的事我自己有數。我跟誰相處,怎麼樣地相處,你不應該再多地介入。”
她將感冒藥掛到她的包包上,對嶽芽露出笑容。
“謝謝你提醒我,跟男生當舍友要注意安全。最近我在這點上確實疏忽了。”
在楊楚的那句“謝謝”中,嶽芽莫名的想哭。
她一路上牙尖嘴利地抨擊著於瑜,要楊楚和於瑜保持距離,是有一部分出於私心——嶽芽討厭有人跟楊楚走得近,比她更近。於瑜比自己更懂楊楚的口味,更能照顧楊楚的需要,楊楚對他笑得更多,這讓她很不開心。
另一部分,她沒說謊,她對於瑜的懷疑全是真實的。楊楚容易吸引來奇奇怪怪的人,她像一個溫柔的令人安心的巢穴,她有太過善良心腸,永遠不介意你的毛病你的怪異,她永遠會在你墜落的時候伸出援助的手。
這對於楊楚本人,是致命的弱點。
這對於汲取她能量的人來說,是她無可代替的優點。
他們這些聚集在她身邊的黑洞,能夠認出彼此的麵目。嶽芽看見了許天俊,她認為於瑜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
楊楚用手機打上了回家的車。
嶽芽知道楊楚又要走了。
她走過去勾住楊楚的小拇指,心情就像小時候放學回家,到了分岔路口。從前,纏人的是楊楚,現在,不舍得分彆的人成了嶽芽。
“楚楚,你有空的時候,我能不能去找你喝喝咖啡?”
“可以啊。”楊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