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府,走著走著便到了宮門口,想著已有幾日未見到灝兒,便入宮來探望探望。”
楊灝笑得愈發開心,可雙眸卻一直盯著且歌看,試圖從她臉上看出破綻,可惜他什麼都沒瞧見,難道真如皇姐所說,是來探望他的?
“倒是灝兒,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且歌試探道,不然為何過了這麼些功夫才讓她進來。
楊灝是皇帝,成天同那群老狐狸打交道,也知且歌是在試探他,原先臉上的笑容漸漸垮了,轉變成憂心忡忡,他道:“也無事大事,皇姐無需擔憂灝兒,不過是因幾份奏折,近幾日有些寢食難安罷了。”
“哦?”
楊灝拿起桌案上的幾份奏折遞於且歌,且歌接過後細細翻閱。
皇姐雖了解他,可他亦了解皇姐,他知皇姐的心思皆在滄藍,故用國事轉移皇姐的注意力必定不會錯。
見且歌神色認真嚴肅,心思皆在那奏折之上,楊灝對且歌方才的那番說辭也信了些。
看完後,且歌合上奏折,“這個鐘耀,雖為蘇州知府,近年來卻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也當真是該除了!”
楊灝聞言點頭道:“往年也有大臣彈劾許耀,但蘇州離長安城甚遠,又顧及到左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故我也將那些奏折全都壓下了。”
且歌背著手,腳步輕移,走至椅前坐下,“灝兒不是有人證麼,當初為何不動他?”
楊灝並不詫異且歌知道此事,“本想等到許耀的勢力逐漸增大,待他成為左丞相的心腹後,再一舉將他拉下,並一道處置了左丞相,可誰成想,前些日子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且歌把玩著手腕上的白玉鐲,“那灝兒現下打算如何?”
提起這個,楊灝歎了一口氣,“如今死無對證,也不知何時才能處置他。”他看著且歌,眼中夾雜著苦悶與愧疚,又道:“百姓之所以受如此多的苦難,我也難逃其責,皇姐,我....”
“我是不是....我....”楊灝終是說不出口那句話。
楊灝想說的話,且歌了然於心,她淺笑道:“灝兒可記得幼時,你我二人一道同父皇下棋?”
“皇姐....可是想說棄卒保車?”
“正是,區區一個許耀,不論他的罪有多大,也終不過是左丞相的一顆棋子。”且歌又瞧了瞧楊灝,見他神色黯淡,且歌話鋒一轉,“不過....”
楊灝看著且歌,“不過什麼?”
“不過現如今許耀怕是已為左丞相辦了不少事,倘若現下鏟除許耀,雖不能扳倒左丞相,但定能拔除他的一顆獠牙。”言下之意,楊灝雖處理不當,但做得也不錯。
楊灝大喜,原先黯淡的目光恢複了往日的神色,皇姐這是在誇他!
可沒多久,楊灝的目光又黯淡了下來,“可如今已打草驚蛇,證人都死了,許耀必定會有所防範。”
“既已打草驚蛇,不若灝兒便下旨派欽差大臣去蘇州巡查。”
楊灝琢磨著且歌說的這番話,“許耀已得逞,定還以為我們會繼續暗中調查,可現下卻光明正大地派人去,麵上對付欽差大臣,而暗中又為此事煩憂,如此兩麵夾擊,他定會自亂陣腳,屆時我們再一舉抓住他的罪證?”
且歌頷首,嘴角帶著笑意,眼中更是欣慰,她方才故意沒將剩下的話說完,就是等著楊灝自己領悟。
“那皇姐心中可是有中意的欽差大臣人選?”
且歌眸中帶笑,將心中的那個人選說了出來,“穆絮!”
楊灝驚了,“啊?”
一旁的清淺與小樂子驚訝程度,絲毫不亞於楊灝,“啊?”
且歌殿下向來不徇私,曆任駙馬在朝中更是從沒得到過且歌殿下的庇護,現如今且歌殿下竟主動提起讓駙馬爺做欽差大臣?!
這怎能讓他們不驚訝!!!
楊灝再次問道:“皇...皇姐中意的欽差大臣人選是穆絮???”
真的不是他聽錯了?
且歌頷首道:“是!”
“皇姐,駙馬乃女子,滄藍並無女子為官的先例呀!”
小樂子真真是想說一句,這給人家賜婚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出!?
“我可沒說要讓駙馬在朝為官。”
楊灝更是不解了,既不想讓穆絮在朝為官,又讓穆絮作為此番巡查的欽差大臣,皇姐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皇姐這是何意?”
“一來駙馬乃蘇州人士,我同駙馬成親已有幾日了,還尚未見過公婆,此番前去可一道探望二老。”
且歌頓了一下,繼續道:“二來正因女子不得為官,故誰能想到欽差大臣會是駙馬?而欽差大臣的身份....隨意捏造個人即可,品階越低越好。”
穆絮離家已有許久,定會思念親人,也正好許耀在蘇州,當穆絮知道她此番作為,她就不信穆絮還會那般厭惡她!
楊灝恍然,“皇姐此計甚好,那我明日便派小樂子去宣旨!”
這事得以解決後,楊灝滿心歡喜,可沒等他高興多久,且歌不僅不再開口,還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楊灝摸了摸臉,莫非他臉上有什麼東西不成,皇姐一直看著他作甚?
不知就這樣持續了多久,楊灝忍不住了,他道:“皇姐...可要用些點心?”
“不必了。”
楊灝愈發心虛,身子亦逐漸緊繃,他不是轉移了皇姐的注意力了麼,皇姐心中的疑慮怎麼還沒打消。
最終楊灝將目光移到了小樂子身上,他突然斥道:“小樂子,朕看你最近是好日子過得太舒坦了,皇姐都在這兒坐了半響,你這混賬竟不給皇姐上茶!”
小樂子嚇得立馬跪於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道:“奴才知錯,奴才知錯,求陛下開恩,求殿下開恩!”
且歌眯了眯眼,她不過是故意這般,為的便是嚇嚇楊灝,好讓他自亂陣腳,如今楊灝這般,倒也應了她的猜測。
且歌起身道:“這茶倒不必用了,我也該回府了。”
“皇姐這就要回府了?”
楊灝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卻還是被且歌給捕捉到了,“靜姝還等著我同她商量府中事宜。”
“那..那皇姐慢走。”
且歌轉身向殿外走去,清淺緊跟她的腳步。
楊灝緊繃的身子一下得到了放鬆,可算是走了!
可沒等他放鬆多久,又見且歌竟回來了。
楊灝蹭地一下站起身,“皇姐?”
且歌笑道:“方才走出殿外,才發現這奏折還沒還給灝兒。”
她說完將手中的奏折遞給楊灝,楊灝接過嘿嘿笑了幾聲,動作與其神態極為不自然。
且歌哪兒是忘了呀,分明是特意帶出去,為的便是殺個回馬槍。
楊灝假意輕咳了一聲,“咳...小樂子,你還跪著作甚,還不快滾起來,送送皇姐!”
小樂子趕緊爬起來,“是,奴才遵旨!”
“送就不必了。”
且歌向楊灝走近,二人離得越近,楊灝便越緊張得厲害,皇姐到底發現什麼了?!
且歌在楊灝跟前停下,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她的手攀上楊灝的衣衫,因這一舉動,楊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且歌注視著楊灝的衣衫,將上麵的褶皺抹平,叮囑道:“灝兒雖為一國之君,肩負著江山社稷,可亦要好生歇息。”
楊灝心中泛起絲絲暖意,“皇姐說的是,灝兒會謹記的。”
且歌眼中意味不明,她淺笑道:“往年灝兒還同我一般高,如今灝兒竟比我高出了許多,灝兒真的長大了!”
楊灝摸不著頭腦,皇姐為何說這番話?
不等楊灝開口發問,且歌便道:“我先走了,不能讓靜姝一直等著我,失信總歸不好。”
這失信二字讓楊灝猛然一驚,皇姐是在說婚宴上江懷盛一事?!
倘若真是這件事,那便不難解釋皇姐今日之舉,因那日皇姐說過饒了江懷盛。
可皇姐為何要他放了江懷盛?
冒犯皇家,江懷盛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江懷盛死了,誰最傷心?
想都不用想,除了江家人,那便是駙馬了,可駙馬傷心,跟皇姐有何乾係?
除非是皇姐愛上了穆絮,會因她傷心而傷心。
這...這怎麼可能!!!
皇姐同穆絮不過才成親幾日,這從初識到成親,不過才沒多久,怎麼可能愛上她。
但萬一皇姐要是愛上了穆絮,那他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不,他絕不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楊灝道:“小樂子,傳朕之令,放了江懷盛!”
江懷盛現下還不能死,唯有放了他,讓穆絮心中有牽掛,如此才能杜絕二人。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