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朵杏花(1 / 2)

獨占春色 荷風送 11817 字 10個月前

“殿下, 見信如晤。

當殿下看到這封信時,妾已經離開了。

妾和殿下畢竟歡好一場,如今分彆,自也不舍。但妾知道, 宮裡不是妾的歸宿, 妾向往的, 永遠是不受束縛的自由自在。

從當初初初與殿下相識時,妾就說過, 妾並不願入東宮。

不是殿下不好,而是妾自有自己最向往的生活。

但殿下一意孤行, 妾也無甚奈何。隻是殿下所認為對妾的好, 在妾心中,或許有感激, 但卻並無感動。

若殿下要問妾是從何時想著要逃的,妾可告訴殿下, 從最初入宮起。妾從未想過會永遠伴在殿下身邊。

日子相處久了, 妾也不是鐵石心腸,總會留戀不舍。

可正是妾意識到, 對殿下越來越不舍後,才越發堅定了妾要速速離開的決心。從前不曾有真心,殿下對妾如何,好或不好, 妾並不在意。

可一旦動了情, 妾就不能再不介意殿下的顧慮和籌謀了。

妾從未欺騙過殿下, 妾心中對先太子妃娘娘十分愛重, 妾敬她也愛她。可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 妾雖對她愛重, 但她和妾卻是同一個夫君。

有時候在妾的心中,難免要拿她來做比較。

她所擁有的殿下對她的愛重、欣賞,妾也想有。可這一些,殿下卻從沒給過妾。殿下極力為她所出之子殫精竭慮的籌謀,妾雖知道那是人之常情,但心中不免也會生怨、生妒。縱妾待雁奴確是視若己出,但妾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心。

妾知道,這件事情上,沒有誰是錯的。真正錯的,就是當初殿下不該要妾入宮。

所以,為了糾正這個錯,妾便走了。

妾也沒有那麼愛殿下,畢竟,妾做不到為了殿下而百般委屈自己。

妾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更不曾有任何人私下相助。殿下乃仁義之君,想來也不會遷怒於誰。

殿下珍重,自此之後,廟堂江湖,兩相安好。

民女拜彆。”

信到最後,徐杏對自己的稱謂從“妾”變成了“民女”。前麵算是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在和太子道彆,而最後,算是回歸到了她本來的身份。

從今往後,她再與東宮太子毫無瓜葛,隻是平平凡凡一個普通老百姓。

一封信不過數百字,太子卻足足看了有半個時辰。

這上麵的字,每一個都像是把刀子一樣,在剜著他的心。

他就知道,他讓她受委屈了。

她那麼七竅玲瓏心的一個人,他的那些算計,那些籌謀,根本瞞不過她。她心裡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她從不曾為這些對他哭過鬨過。

她永遠都那麼的善解人意。

原來,她一早便想好了,受了委屈便要走。

她認為,她的離開,才是對這些事最好的解決法子。

所以說人呐,還是不能做虧心事。他為了雁奴、為了大局的安穩,他算計了杏娘。

如今,是他的戒備和不信任,把人給趕走的。

太子一直靜坐不動,一遍遍反反複複讀了信後,又把頭垂了下來。他坐在石階上,背微勾著,影子被月光投在地麵上,也蜷縮成了一團。

他修長手指緊緊夾著那薄如蟬翼的信紙,垂頭喪氣之姿態,比之前更甚。

整個院子內都靜悄悄的,偶爾風過,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聲音清晰可聞。太子不動,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亂動分毫。

直到將近卯時,快要到早朝的時辰了,一直靜候身旁的曹安有才不得不勸說:“殿下,將近卯時,明德殿諸臣怕是在等著殿下了。”

太子一直靜默沒作聲,直到曹安有以為他都不會理自己時,便聽太子嗓音低啞道:“回宮。”

而徐杏那邊,一切進展得比她相像中還要順利一些。朱老夫人寡居多年,一個人深居簡出的,與前後左右鄰居來往甚少。

來往得少,說明之後朱老夫人也不會常在鄰居跟前提起她。不常在外人麵前提起她,就是減少她的存在感。

少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她便就多一份安全。

再有,老人家如今的確年紀很大了。除了生活還算能自理外,記憶力不太好。而且老眼昏花,回回都要湊得很近來看,才能看清楚人長相。

“你比以前更美了。”二人這一夜都沒怎麼睡,就促膝說了一夜的話。

次日天亮之後,老人家能看清楚徐杏長相時,就突然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徐杏這會兒倒是能應對自如了,她笑著反問回去:“我以前不好看嗎?”

“好看!你從小就好看!”老人家突然又深陷到了回憶中去,思緒一下子就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你才兩三歲,便是身上臟兮兮的,臉也臟兮兮的,但我和你爹一眼就看出來了,你這孩子是美人坯子。”

“那日我是和你爹去鄉下走親戚的,半道兒遇到的你,你當時就站在路邊哭。我和你爹抱著你,又拿糖哄又買好玩兒的哄你,你這才止住哭。後來我們等了有好一會兒,都不見你家人來尋……原是要報官的,後來……”

老人家說到這裡,忽然沉默了會兒。

徐杏知道老人家心中在愧疚什麼,她忙安慰說:“當時若不是您和阿爹救了我,等回頭那人販子再尋回來,我哪有那些年的安穩日子過?我指定……”

徐杏說到這裡,不免想到自己悲慘的身世來。

但如今漸漸看開了,所以,她還是說了下去。

“我指定就被人販子賣去了煙花之地,一輩子供男人玩弄,永遠得不到彆人的真心和坦誠相待。”

老人家卻又哭了:“你越是不怪阿娘,阿娘便越是心裡愧疚。還有你那親生父母……阿娘也愧對他們。早知道他們那麼在找你,阿娘一定會報官的。”

見老人家情緒激動,徐杏趕緊坐挨過去,靠得她更近了些。

“您彆難過,一切都過去了。”

老人家又問:“那你……你怎麼想起來回長安看我的?”

對此,徐杏早編好了理由。

徐杏說:“其實我當初離開,對您就十分不舍得。之後的十年,更是日夜牽掛著您。隻是,之前一直戰亂,總不太平,我想到長安來探望您,家裡總也不讓。如今世道太平了,我便想著要過來。湊巧有老鄉年後來京做生意,我便隨著一道過來了。”

“那……那你……你何時走?”老人家忽然不舍起來,生怕人家今兒來明兒就走。

徐杏說:“老鄉生意要在京中呆一會兒,說是至少得三五個月。”

“那還好……那還好。”老人家忙拍胸脯。

體己話說完了,又見外麵天也大亮,老人家高興的起身要去下廚。

“你且坐著,娘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麵。”

徐杏卻攔著她老人家,主動站了起來:“阿娘歇著。我總不在您身邊,這幾個月,就讓女兒給您儘儘孝吧。”

說罷,徐杏便轉身往廚房去了。

徐杏毫無先兆的突然消失,對太子來說,是個猝不及防的打擊。但經過最初的慌亂和痛苦後,太子總歸是暫時從悲痛中走了出來,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如今對太子來說,找到良娣,有什麼話二人當麵說清楚乃為最大。所以,有關朝政上的事,暫時不是那麼重要的,太子都往後放了。

差不多辰時,結束了早朝後,太子即刻喚曹安有進明德殿問話。

太子一開始讓方紹文去尋,就強調了暗中查找。如今已經找回理智的太子,更是千叮嚀萬囑咐,讓萬不能把良娣不在東宮一事傳出去。

甚至給方紹文下了命令,若是消息沒藏好,走漏了風聲,讓他提頭來見。

同時,太子傳出去一道口諭,對外稱說是良娣被秦王兵變一事嚇得病了。若不能及時調養得好,五月的冊封其為太子妃的冊封大典,怕是要再往後推。

但有些人能瞞得住,有些卻是不能的。

比如說雁奴。

雁奴每日下了課後,都是要往麗正殿去的。昨兒晚上他去時沒見到杏娘,就已經起了疑心。

今兒若是再見不到人,他是會主動去問父親的。

而太子……太子從小教養兒子,首先教他的就是要誠信。如今麵對兒子,他也做不到像欺瞞其他人一樣去編一個謊言去騙他。

何況,如今他也大了,縱然是有意欺瞞,他人就在東宮,隻要他有心去留意、去打聽,也遲早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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