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說話語氣,猜到點內情的弟子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蓮頌真君恐怕是來為柳殷殷出頭來了。
鳳長歌心裡也清楚,隻低眉順眼站在人群當中,一點不冒頭。
景休真君本就嚴肅的臉又沉了沉,“蓮頌真君慎言,鳳師侄專心大道,怎會傳出如此名號,什麼道門第一美人,各花入人眼,不過是彆人胡謅而已,若非要排個一二三,貴門的柳殷殷,才是人間絕色,非鳳師侄可比。”
自古美人多薄命,什麼天下第一、道門第一的美人,哪有得善終的,景休真君作為歸元宗的元嬰老祖,愛護門中弟子,自然不希望鳳長歌被蓮頌真君含沙射影,被虛名所累。
蓮頌真君一甩披帛,皮笑肉不笑,“那位長歌仙子怕不是這麼想的吧,自負容貌,就見不得她人長得漂亮,手段陰狠,不過爭奪靈藥,就往我家殷殷臉上招呼,這還不算,居然用上毒粉,可憐我家殷殷,到現在臉上的傷口還潰爛不堪,流血不止,景休道兄,門中弟子如此歹毒,你管是不管?”
景休真君半掩著眼皮,“年輕人火氣旺,鬥法時你招我一下我招你一下,不過恰巧招呼到臉上罷了,這跟陰狠歹毒能扯上什麼關係,還值當蓮頌真君特意找本君說道,至於你說那什麼毒粉,鳳師侄一個煉氣期娃娃,能有什麼厲害的毒粉,充其量就是延緩傷口愈合之類的罷了,你玉音門要是解不了,我做主了,讓門下醫師去給柳殷殷瞧瞧,解了便是。”
蓮頌真君見景休真君不僅避重就輕,還出言諷刺她玉音門無能,解不了練氣娃娃的毒粉,雖說當下確實沒能解毒,可被這樣擠兌,當即氣不打一處來,“殷殷的毒,不勞景休真君費心,隻是這件事我玉音門絕不就此乾休,來日,必有門中長老,去歸元宗討個說話。”
景休真君的眼皮耷拉得更厲害了,“行,隻要你們玉音門能舍得下臉麵,我歸元宗就等你們的拜見了。”
蓮頌真君氣得胸脯鼓鼓的,她明明說的是討說法,景休真君卻說是拜見,分明瞧不起她玉音門,她們玉音門在三宗四門中實力是最弱,可也沒有絕對的差距,“走著瞧!”
放下狠話,蓮頌真君飛身下了歸元宗的飛舟,回到玉音門的花船。
柳殷殷忙迎上前,“林師叔,怎麼樣?拿到解藥了嗎?”
蓮頌真君壓了壓火氣,“殷殷,你的臉,回到宗門自有高階醫師醫治,去找歸元宗要解藥,這不明晃晃告訴他們,我玉音門連小小練氣修士下的毒都解不了嗎?你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玉音門?”
柳殷殷跺了跺腳,臉上的傷口總不愈合,真是讓她日夜焦灼,在秘境忍就忍了,出來還不能順利解毒,真要帶著半邊爛臉回到宗門,那幾個嫉妒她的小蹄子,還不得樂翻天,“林師叔,我的臉不好,心情就不穩定,體內的......”
她停頓下,才接著說: “也會波動,萬一泄了氣息,恐怕後患無窮。”
蓮頌真君心領神會她隱去沒說的是七寶琉璃琴,定定地看著柳殷殷,冷凝的眼神看得柳殷殷心裡直發毛,“林師叔......”
“可彆,”蓮頌真君設置了一個隔絕禁製罩住兩人,“柳殷殷,你心裡想什麼本君心知肚明,技不如人就眯著,想拿大威脅本君,你還得再長個幾百年,本君關心你、容忍你,不是因為你是你,而是因為你體內的東西關乎宗門根本,你敢亮一個試試,本君會是第一個殺你的人,你信不信,隻要本君將那東西帶回去,你是死是活,根本不會有人關心,還有,你當本君真是去給你討解藥的?本君不過是去找個上歸元宗挑戰的由頭罷了。”
柳殷殷自契約七寶琉璃琴以來傲然群上的心,被蓮頌真君的現實冷言一下給擊穿了。
她不是不知道宗門裡的長老太上長老看重她是因為七寶琉璃琴的緣故,換了其他人,宗門一樣當寶貝似的供著,稀罕的不是她,是七寶琉璃琴。
可這一年多高到極致的待遇,讓她飄飄然了,忘卻了本質,隻貪圖了虛妄,要不是今日蓮頌真君把她罵醒,來日,下場如何,她簡直不敢想。
柳殷殷翩然下拜,躬身叩首,“弟子謝林師叔提點之恩,剛才是弟子無狀,請林師叔寬恕。”
蓮頌真君看得見柳殷殷的誠懇,舒展了眉眼,伸手扶起她,“你能想明白,也不枉我當一回惡人,殷殷,你姿容絕色又被宗門看重,若總是行事驕矜,不思謹慎,不日大禍臨頭矣。”
跪拜之間,柳殷殷心境攀升,洗去了浮華,心思沉靜,仿佛臉上的傷口都不那麼猙獰了,“是,弟子謹記,無論何時都不會失了謹慎二字。”
蓮頌真君欣慰一笑,撤了隔絕禁製,抬眼恰恰看到歸元宗的飛舟衝向天際,一刻不停,飛遠了,“這次秘境之行,我玉音門損失人數最多,那三宗三門心裡還不知會如何嘲笑,來日挑出精英登門挑戰,不能讓他們小瞧了。”
這邊,離開多事之地,景休真君才開始了解食人蝶突然出現在秘境中的事。
“食人蝶之事,究竟有何內情,你們都來說一說。”
要不是後來損傷的弟子日漸減少,與往年相差不大,他們這些領隊的人就要給宗門發信,請求高階老祖前來算一算了。
姚潛上前答話,簡短說了遭遇食人蝶的經過,“獻祭結束,那人必定想方設法出秘境,不過他在高空,誰也沒看到他的模樣,不敢胡亂揣測。”
其他人跟著你一言我一語,食人蝶從事發到結束,就被完全還原在景休真君麵前了。
魚采薇隨著大流,話說得大同小異,高空中的爭鬥半點口風。
食人蝶來得蹊蹺,景休真君懷疑,這食人蝶並非秘境中原生的,有可能是其他界麵的存在,被秘境捕捉,才引來的禍端。
這樣的情況常有,像魚采薇收走的九華仙府,就是主動投入春曉秘境懷抱裡的,還有那些被動吸引的,這才有了秘境的諸多變化,支撐了越陽大陸一代代練氣修士的探尋。
不管怎麼樣,食人蝶獻祭之事已成曆史,被無數人記載在春曉秘境的資料裡,稱之為“食人蝶之禍”,那個因食人蝶而生的人,不知被殺了還是隱藏了,再沒露出過行跡,就成了十足的謎,而原本的死亡之地,則成了道器的藏身之所,被後來的修士們踏了一遍又一遍。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歸元宗的飛舟在空中呼嘯,以極快的速度向宗門飛去。
魚采薇盤膝而坐,暗暗打量飛舟上的同門,猜測到底是誰進秘境的時候在她靴子上撒了吸引妖獸的藥粉,看著誰都不像,又覺得誰都可疑,記下當時身後人的模樣,回到宗門後報執法堂去查證。
目光落在鳳長歌身上,從上飛舟鳳長歌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風雲墟裡發生了變故,鳳長歌最後沒有得到風雲尊者的丹道傳承?這可是貫穿鳳長歌仙途的一大金手指,要真是落到了旁人之手,心情沉悶也就不難理解了。
此事,魚采薇也隻是自己想想而已,不可能去問鳳長歌,事關個人機緣,她去探問可就犯了忌諱,何況都是第一次進秘境,她哪裡知道風雲墟是丹道傳承之地,露了痕跡,被鳳長歌察覺,又是麻煩一樁。
這時候,她發現有幾個弟子頻頻朝她看過來,等她回看的時候,那幾個弟子輕哼一聲扭過頭,才不再看她。
瞄了眼那幾人身上的標識,魚采薇翹了翹嘴角,玉衡峰的符修弟子。
那幾個玉衡峰弟子聽說魚采薇在秘境畫出了三階符篆,還都是上品符篆,又被其他同門戲謔地說怎麼沒見他們也畫幾張,哪怕是下品也見識見識呀,心裡是又堵又憋屈,他們專修符道的弟子被景元峰的劍修弟子比下去了,找誰訴說去。
可除了他們誰在意呢,眾人正心情蕩漾,眼看著宗門將近,遠遠地,已經能看到太玄山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