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尷尬。
剛才他們兩個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很清楚,有些能夠聽懂,有些聽不懂。
但是大概意思她能夠猜出來,方永年這幾年和她爸爸關係很不好,她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這件事,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很多。
方永年,似乎在懷疑她爸爸和當年那場車禍有關係。
“方叔叔……”陸一心推著自行車跟在方永年身後,低著頭看著自己剛買的球鞋,“你在調查我爸爸麼?”
地上很濕,她的新鞋子是白色的,沾上了幾顆泥星子。
早知道,就不煞費苦心的換新鞋子了。
方永年答非所問:“很晚了,你該回家了。”
“不是警察,也可以隨便調查銀行賬戶的麼?”陸一心也學著他答非所問,問得時候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方永年穿的是家居鞋,灰色的,他似乎一直都喜歡灰色的東西,深深淺淺的,看得人異常壓抑。
要不,下次也買雙灰色的鞋子,可以暗搓搓的和他穿情侶鞋。
陸一心就這樣心不在焉的低著頭,滿腦子想的都是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事,直到看到前麵那雙灰色的家居鞋停下腳步,腳尖轉了個方向,正對著她。
她抬頭。
夜色中,方永年正站在她麵前,蹙著眉頭看著她。
“陸一心。”他聲音還是那個樣子,波瀾不驚,“這些都是大人們的事情,不是你應該操心的東西。”
陸一心和他對視。
方永年承認,他有些不自在。
剛才和鄭飛聊的那些話,他不知道陸一心聽了多少,也不知道這些話應該怎麼解釋。
他就是在調查她爸爸,他就是很變態的一邊做著她的叔叔,一邊在調查她的爸爸。
四年前他在醫院裡,戴上義肢磨得截麵都是水泡,吃止痛藥沒有用恨不得帶著殘肢去撞牆的時候,支撐他做完所有的複健的,就是要把陸博遠送進牢房的畫麵。
他不能讓項目組的人白死,他也不能白白就這樣變成了殘障人士。
那場車禍,並不是意外。
肇事司機雖然也當場死亡,但是屍檢出他體內有過量的會造成嗜睡的抗組織胺類藥物,而那位司機的妻子在第一份筆錄裡分明說過過她丈夫在出發前,並沒有吃過任何藥物。
可是第二份筆錄卻把這條改掉了,他妻子說她記錯了。
肇事司機是陸博遠的老鄉,在事發前半年和陸博遠接觸頻繁。
他們項目組裡唯一一個和肇事司機有聯係的人,就是陸博遠。
在當年那個項目裡,最快脫離,並且直接進入其他項目組的人,隻有陸博遠。
這四年時間,陸博遠的事業算得上是一帆風順,參與的項目新藥審批通過了一個,臨床iii期的項目有兩個,論文不斷,業界的評價也逐年變高。
陸博遠是當年那個項目中,唯一一個平步青雲的人,他幾乎找不到不懷疑他的理由。
但是,這些話,不能對著陸一心說。
那畢竟,是她的爸爸。
他挪了挪腳步,對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詞窮。
“我讓我媽做了紫薯饅頭。”陸一心把背包裡的保鮮盒拿出來,她剛才在小區裡轉的太久,饅頭已經冷了。
“你回去熱一熱再吃,盒子就放在藥房,我放學回家的時候可以順路帶回去。”
她看起來完全沒有異樣,仿佛剛才那兩個近乎尖銳的問題不是她問得那樣。
方永年接過紫薯饅頭。
劉米青是個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普通的紫薯饅頭被她捏成玫瑰花的形狀,鬆軟香甜,是他很喜歡的吃的點心之一。
但是在這樣的氛圍下,他說不出謝謝。
他甚至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出他擅長的叔叔的樣子。
讓陸一心聽到那些話,他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做叔叔的資格,畢竟,他正在陽光的背麵處心積慮的算計著人家的爸爸。
“我就是好奇,我以為普通人是不可以隨便調查彆人的銀行賬戶的。”陸一心撓撓頭。
她居然在解釋。
方永年蹙著眉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我先回去了。”陸一心坐上自行車,把脖子上的圍巾重新圍好,遮住了大半張臉。
方永年卻在陸一心騎著車從他身邊掠過的時候,拉住了她自行車的車把手。
“先跟我上去。”他的臉色很難看,眉頭蹙得死緊,“家裡還有幾個保鮮盒得讓你帶回去。”
陸一心露在外麵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方永年咳了一聲,索性不再說話,把陸一心背後的雙肩包摘下來,徑直走進了樓道。
他又沒事找事了。
這種情況,他不放心讓陸一心就這樣回去。
這丫頭最近神神叨叨的,偷聽到他和鄭飛說這樣的話居然還能若無其事,這讓他反倒不能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了。
就算他恨陸博遠,但是陸一心是無辜的。
陸一心,始終是他用各種街頭巷尾美食喂大的小姑娘。
***
方永年家裡還是老樣子。
房東留下來的簡裝家具,他自己裝的兩個二手空調,然後就是一台頂配的兼容機和一台他永遠帶在身邊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