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一心家的書房其實就隻是把主臥做了隔斷,裡麵放了一張書桌, 兩張椅子。
方永年第一次進入到這個空間, 左右環顧。
很小,書堆得到處都是。
劉米青不在家, 估計連打掃都沒有打掃過, 陸博遠進去後很隨意的用腳把桌子邊上的書撥開,給他騰出個位子。
“坐。”陸博遠顯得有些緊張。
方永年定定的看了他一會, 坐到了那張椅子上——和他家一樣的椅子, 他記得是劉米青團購的時候買的, 買了十張。
他可能真的是個變態。
明明在懷疑陸博遠,卻一直在他家人四周轉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圖什麼。
“一心跟我說,你覺得那場車禍不是意外?”陸博遠喝了一口濃茶。
用詞謹慎,謹慎的讓方永年覺得好笑。
所以他真的笑了,嘴角嘲諷的一揚。
陸博遠:“……”
換作平時看到方永年這樣陰陽怪氣的樣子,他一定就爆發了。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從方永年進屋換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有些無法直視他這個師弟。
他少了一條腿,雖然他平時走路做事基本看不出來,但是脫鞋子的時候, 他還是看到了方永年那隻仿生義肢——做得再像,也是假的。
他其實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僅僅隻是推斷和周圍人的猜測,就把方永年放在了有罪的那一方, 鐵板釘釘的摁在那裡。
方永年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表現出來,所以他也從來沒有真的感覺到,方永年確確實實是個殘疾人,他比他,少了一條右腿。
“做這行很艱難,有可能這一輩子都研發不出靠譜的原研藥。”
“但是我們這群人,意氣相投,目標一致。”
“進了項目,就都是兄弟。”
“我們這麼多人在一起,就沒有什麼跨不過去的坎。”
這些話,都是他說的。
在項目立項的時候,在平時吃飯的時候,還在他們實驗失敗失去信心的時候。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真情實感的,他也沒有料到他們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事,幾個兄弟死的死殘的殘,他作為唯一一個毫發無傷的,和那個項目組的大多數人都斷了聯係,包括和他關係最密切的方永年。
“肇事司機確實是我的老鄉,但是我也是辦完了葛文耀他們的喪事之後才知道的。”陸博遠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茶,“我和他妻子一開始的兩年還有聯係,後來他妻子改嫁了,關係就這樣淡了。”
“你不能單憑這一點就懷疑我和那場車禍有關係。”陸博遠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看方永年。
他又何嘗不是單憑猜測,就懷疑了方永年四年。
方永年看了陸博遠一眼。
他最討厭喝陸博遠家裡的茶,茶葉不好,泡得很濃,一口下去一點茶味都沒有就剩苦味了。
所以他看都不看茶杯一眼,從風衣口袋裡遞給陸博遠幾張紙。
複印件,像是他臨時從文件裡拿的,折得很隨意。
“當時的屍檢報告。”方永年言簡意賅。
陸博遠接過:“這我知道。”
這起車禍就是因為司機當時體內有過量的抗組織胺類藥物,開車的時候睡著了方向盤失控撞斷護欄造成的,整場事故處理過程他都在,所以他很清楚。
“他老婆留了兩份筆錄,第一份是在事發當天留的,那份筆錄裡她強調自己的丈夫在出發前沒有吃過藥物。”
“第二份筆錄是第二天下午的,她改口了,說她丈夫確實感冒了,出發前吃了感冒藥。”
“這我也知道。”陸博遠對這件事有印象,“她後來還私下裡跟我解釋了,說是來的時候保險公司給她打過電話,她太害怕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就下意識的拒絕了所有的事情。”
方永年一頓。
“她私下找過你?”這件事,他沒查出來。
“打了個電話。”陸博遠也是第一次說這件事,“半夜三更給我打的,用的還不是她自己的手機。我和他老婆不熟,所以印象很深。”
“他老婆文化程度不高,遇到事情很容易沒主意,那個電話裡麵基本都在哭。”
“沒什麼具體內容,就是跟我反複確認改了筆錄會不會對她有影響,我當時自己都焦頭爛額,隨便安慰了幾句就過去了。”
方永年沒說話。
“所以……你為什麼會覺得那次車禍不是意外?”陸博遠翻看了那張屍檢報告,並沒有看出異常。
“我在醫院裡的時候……”方永年揉揉眉心,“也接過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陌生電話,打電話的人,是肇事司機的老婆。”
“跟你一樣,電話裡基本都在哭。”
“掛電話之前,她問我,我有沒有收到過錢。”
陸博遠愣住:“什麼錢?”
“我也是這麼問的。”方永年露出了今天晚上在陸博遠麵前的第一個表情,苦笑,“但是她掛了。”
“我當時情況並不好,icu剛剛出來沒多久,昏迷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等我有精力再回撥那個電話去問的時候,接那個電話的人變成了一個男人。”
“醫院住院部的保安。”
“他老婆跟彆人借的電話給我打的那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