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這個世道真的變好了很多。
被震傻的方永年,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一個十八歲的姑娘, 高中還沒畢業, 就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以後要保護他了,說的那麼胸有成竹斬釘截鐵。
他離開的時候, 還是給她打包了一碗蝦爆鱔,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冰凍到冰箱裡用來砸他。
他覺得這天晚上他沒有不告而彆,也許是對的。
陸一心孩子氣的承諾, 那家久負盛名的麵館裡的煙火氣, 很神奇的填補了他這段時間心裡麵的空洞。
往前看。
向前走。
他推開華亭市新家的大門, 手上隻有一個小小的行李袋。
那個晚上,他用了一碗三十八塊錢的蝦爆鱔結束了他過去四年的糾纏。
隻除了命中注定和他牽扯不清的陸博遠。
***
陸博遠真的去了華亭,還是俞含楓牽的橋搭的線。
沒有人能理解方永年打算開水果店的夢想,俞含楓給製藥公司做風險投資方案的時候,給的都是五到十年的階段性方案。
方永年提交的三個仿製藥的項目都陸續批了下來,陸博遠接手了其中的一個項目。
在家裡的時候,他經常會提到方永年。
他記憶裡那個隻知道埋頭做研究的小師弟,已經變成了陌生了方總。
他對外變得圓滑,對內變得雷厲風行不講情麵。
他在公司裡的時候,公司裡那幫小年輕們個個噤若寒蟬,陸博遠知道, 他們私下裡議論方永年,總覺得他現在這麼不近人情是因為他的殘缺。
隻有陸博遠知道,方永年隻是想快點還債然後遠走高飛。
他的夢想真的就是開個水果店。
在一個沒有任何認識他的城市裡。
“為什麼一定要在沒有人認識的城市裡。”陸一心很想不通。
水果店,全世界都能開, 禾城也可以啊。
“他心死了。”陸博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已經結束災難預警封閉回到家的劉米青看了丈夫一眼。
陸一心不懂,但是她懂。
一個人畢生的理想到最後敗在了人性上,領他入行的導師害他少了一條腿,他向來仰仗的師兄在出事之後一句話都沒有為他說過。
他拖著一條殘腿,整整四年,在業界的名聲都是那個曾經為了錢泄露項目資料的年輕人,沒有人幫他,他走到現在這一步,靠的全是他自己。
事實上他已經很了不起。
在看過那麼多人踩高捧低,那麼多人心險惡之後,他反抗的方式,就隻是開一家水果店。
劉米青知道研究神經性疾病的製藥人員,在外麵會麵對多少誘惑。
而方永年一直走在懸崖邊,在最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去看那些誘惑一眼。
他值得敬佩。
但是,人還沒有老,心卻已經老了。
“你多幫幫他吧。”劉米青隻能這樣安慰丈夫,丈夫每周回家的時候,多做些吃的讓丈夫帶到華亭去。
這段時間,她偶爾也會去華亭給丈夫送點東西,卻每一次都會拒絕鬨著要跟著一起去的女兒陸一心。
一方麵陸一心學業不允許,另一方麵是因為劉米青發現,方永年在躲陸一心。
或許是因為方永年覺得陸一心長大了需要男女有彆,也或許是他不想在陸一心即將麵臨高考的時候分心,從陸博遠去華亭開始,陸一心每次過去,方永年都不在。
作為母親,劉米青承了方永年這份人情。
她隻是覺得可惜。
這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可惜,時不予他。
他的價值觀潛移默化的,把她的女兒,也教成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就衝著這一點,她覺得她可以給方永年做一輩子的麵點,祈願他能走出過去的陰影,祈願他能夠幸福。
***
方永年走後,陸一心難過了很久。
再也不能放學後就去藥房找他,他再也不觸手可及,甚至她發出去的微信,他也基本都不回。
她也去過華亭找他。
但是就像那天晚上他說的那樣,他讓她彆來找他,是認真的。
因為不管她什麼時候去找他,他每一次都不在。
到最後,她覺得俞含楓都看出什麼了,看到她就會請她吃糖。
他跟她還是有紐帶,她經常在各種場合聽到她爸爸或者她媽媽提到他,她知道他的工作進度,也知道他之前說的要開水果店,也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她爸爸說,方永年心死了。
但是她覺得,方永年可能隻是想要重新活過,他心心念念想要放棄製藥,隻是因為他不想通過這些想起不開心的事。
她在方永年離開的這大半年時間裡,零零散散的聽說了方永年之前所有的事。
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心痛,再到無助。
她並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方永年,因為她清楚方永年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的安慰對方永年來說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