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一心一直在觀察方永年。
他真的是在很認真的吃飯,動作慢吞吞的, 碗裡的飯卻很迅速的見底了。
一桌子的大人都沒怎麼說話, 俞含楓喝了兩口湯之後就開始數飯粒,她爸媽因為太尷尬了, 兩個人在餐桌上眉來眼去了幾次, 決定很不負責任的悶頭不說話。
陸一心一個人低頭挑乾淨了一條黃魚身上所有的刺,很順手的就放到了方永年的旁邊。
劉米青:“……”
陸博遠:“……”
“我又不愛吃魚, 你們不也不吃黃魚麼。”陸一心舔了舔筷子一臉莫名。
乾嘛這樣看她。
這菜不是給方永年做的麼。
方永年懶的要死才不會主動吃刺那麼多的東西。
劉米青咳嗽了一聲。
這是陸一心常常會做的事, 她最出格的時候, 一個人抱著一盤的黃魚挑了一個小時的刺,然後整盤包起來帶給了方永年。
可是那時候陸一心才十五歲,她現在都快二十了!
還是當著俞含楓的麵!
他們家是不是應該要加強男女之彆的教育了!
方永年還是沒說話,他把那碟魚肉放在邊上,自己站起來去盛了半碗飯,坐下來繼續安安靜靜的吃。
劉米青:“……”
俞含楓幾乎要被這幕啞劇逗笑。
她都看懂了。
陸一心這小丫頭是在心疼方永年心情不好,父母在現場又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悶頭給他弄吃的。
好笑的是方永年,他嘴挑食量不大在公司是出了名的,結果現在在陸博遠家裡,倒是能一頓吃掉一碗半飯了, 也不怕胃撐得慌。
他們兩個,這是已經在一起了麼?
俞含楓眯著眼。
她不否認,她有一點點羨慕。
任何一個人被陸一心這樣的姑娘放在心上,都是值得被羨慕的。
但是她沒有這樣的命。
她的身世她的身價, 注定了不能在現實社會裡擁有純粹的愛情,就算有,她也不會信。
沒有純粹的東西,她向來不愛要。
她低頭喝了一口湯。
劉米青的手藝不算特彆好,隻是家裡的飯菜始終都會有家裡的味道,不那麼精致,卻會有煙火味。
這也讓她有一點點羨慕。
可是終究,離她的世界太遠。
“陸副總給我的那份項目資料,我已經找人做了前期準備,數據詳實,可以立項。”她擦了擦嘴,“ipo這種事裡麵複雜的東西太多,對於製藥公司來說,現階段最重要的還是版圖。”
“阿爾茲海默製藥研究這件事本身,就很吸引眼球。”
“這個項目隻要立項,就代表公司資金雄厚。老爺子ipo的規劃是五年,我們隻要五年內能把製藥公司維持到現在這樣的盈利曲線,手上有一個原研藥項目就夠了。”
這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尤其對於方永年和陸博遠這樣國內頂尖的神經退化性疾病研究專家來說,維持五年,太簡單了。
方永年吃掉最後一塊魚肉,放下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項目僅僅隻是需要立項並且維持五年,五年後ipo結束,這個項目是否還會存活,還得看整個集團到時候的版圖?”方永年慢吞吞的,一字一句的,“抗默項目對於你來說,就隻是前期投入用來作為ipo的籌碼用的?”
俞含楓笑了笑。
“方總。”她習慣在有外人的時候喊他的頭銜,“在國內目前這種情況下,有能力獨立研發阿爾茲海默原研藥的製藥公司幾乎沒有,能立項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是個商人,一個項目如果投入五年都無法看到階段性進展,被砍掉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著,眼尾上挑,不緊不慢。
她是早就計劃好了要在這頓飯上把這件事挑明,她計算好了方永年可能會有的所有反應。
方永年最近的口風有所鬆動,和他提公司未來發展,他的反應沒有之前那麼抵觸,偶爾還會提點自己的意見。
但是這個人性格太慢太謹慎了,想要聽到他一句準話,她覺得她還得再磨個半年。
她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他磨。
所以隻能選在這種時間點,她就是想看看方永年在陸一心和陸一心的家人麵前,還能不能像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傲氣,說不要就不要,說沉默就沉默,說走人就走人。
他就算不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他也得為了陸一心考慮。
她不做虧本買賣,對著方永年送錢送人,到最後都是得收取利息的。
這一點,方永年很了解,她也從來沒有隱瞞過。
她很耐心的坐在這裡,等著麵無表情的方永年接招。
他應該知道,她這一次勢在必得。
老爺子重組版圖是她等了多年才等到的機會,為了這一步,她已經博弈了很多年,所有的棋子都演算過很多遍。
製藥公司,是棋盤裡的將軍。
而方永年,是她這麼多年來演算了那麼多遍之後,唯一一個適合這個位子的人。
所以她才會不計成本,甚至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選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方永年終於開口,“但是不管你在哪裡提,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俞含楓眯著眼。
“原研藥研製項目的立項,絕對不能是因為籌碼。”
“你不用偷換概念,一個項目立項五年和立項是完全不同的前期準備。你是個商人,你不會給一個預計隻做五年的項目投入太多的資源,這樣的項目從立項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隻是一場秀。”
“我不會拿原研藥研發跟你作秀,哪怕是為了幫你爭奪繼承權,我也不會做這種事。”
方永年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像是被嗆到一樣,咳嗽了兩聲。
然後就不說話了。
俞含楓還是眯著眼。
“所以說,飯桌上不要談公事。”劉米青出來打圓場,她又給俞含楓盛了一碗湯,勸她,“總是先吃完了再說。”
她真是信了她老公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