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發生的那天,其實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
五月份華亭進入汛期, 氣象局開始忙碌, 陸一心這個部門和各方媒體的對接也開始多了,李昭在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要求陸一心跟著一起見媒體。
這是個非常消耗耐心的工作, 有很多新興的自媒體對氣象術語並不了解, 為了吸引用戶,特彆喜歡用民間的一些民俗氣節和天氣預報做掛鉤, 他們應對的時候得非常小心, 一不注意就被忽悠進去然後第二天就會被叫進去一頓猛批。
日子過得水生火熱的, 張珩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再來煩她,陸一心倒是偶爾會從方永年這裡知道張珩奶奶的消息。
他奶奶的ad惡化的並不算快,雖然已經患病七年,但是腦損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可能有希望等到抗默項目臨床三期的時候進入臨床試驗。
這是個好消息,但是鄭飛也在老人不在的時候和張珩明確過風險,腦損傷是不可逆的,哪怕藥物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他的奶奶最好最好也不過就是維持到現在這個狀態,偶爾認識人、性格暴躁、喜歡囤積東西、行走不便並且小便失禁。
張珩都了解,並且堅持。
不管他對陸一心如何, 這個人對爺爺奶奶,確實是個孝子。
陸一心對張珩的了解,也僅止於此。
張珩奶奶隻是方永年後期要麵對的成千上萬的患者其中之一,他奶奶的病例並沒有太特殊, 對於方永年他們來說,那也隻不過是無數病例中的一組數據而已。
而對於陸一心,張珩這個人也僅僅隻是自己短短的幾個月實習生涯中遇到的,有些一言難儘的上司而已。
陸一心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在她生命裡無足輕重的人,最後離開的方式會那麼讓人印象深刻。
那是距離她實習還有三個禮拜的周二,這段時間劉米青在華亭有研究項目,基本都住在俞含楓給的那個出租屋裡,她和方永年距離上次臨門一腳又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機會膩膩歪歪了。
所以她有點起床氣。
吃早飯的時候因為劉米青在稀飯裡加的是紫薯而不是紅心番薯發了一頓脾氣,最後被陸博遠用飯勺趕出了家門。
去公司的路上用微信給方永年發了一堆哭唧唧的表情包,接著被方永年回了一句下班幫她去買紅心番薯瞬間順毛,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一臉滿足。
辦公室的氣氛很奇怪。
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和媒體對接辦公室裡的同事大多都比較年輕,雖然張珩偶爾會陰陽怪氣的,但是好在不怎麼嚴肅,早上見了麵大家互相打招呼調侃昨天晚上睡沒睡好的已經是日常。
可是今天,很安靜。
張珩不在,李昭也不在。
坐在她對麵的張莉衝她努了努嘴,陸一心心領神會的跟著她進了茶水間。
“張主任家裡昨天晚上出事了,李副主任請假一起去幫忙。”張莉是個很爽利的個性,“這兩天部門事情多,我們得機靈一點抗住壓力彆犯錯。”
陸一心點頭。
張莉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實習生平時沒什麼心機,後麵的話她應該也不會多想。
“你未婚夫是開發老年癡呆病的藥的吧?”她聽辦公室八卦斷斷續續的聽到一點,還有人看到張珩在大廳裡和陸一心未婚夫說話的樣子。
“嗯,還在研發。”陸一心疑惑,不明白張莉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
“張主任的奶奶也得了這種病,昨天晚上和他爺爺一起自殺了,燒炭的,發現的時候人都沒了。”張莉歎了口氣,“挺作孽的,你聽聽就算了,彆和彆人八卦。”
“不過這事昨天發現的時候就上了新聞,局裡的人應該都知道了,張主任和二老的關係很好,估計這一陣子都不會來上班了。”張莉拍拍陸一心的肩膀,“先進去工作吧,我就是怕你到處亂問提前先跟你說一聲。”
陸一心張著嘴,一動不動。
“先工作吧。”張莉歎了口氣,先離開了茶水間。
張珩奶奶的事,張莉不知道,可是陸一心是清楚的,她明明已經通過了一係列篩選,等臨床審批通過就可以登記成為第一批受試人群了,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她一個早上都有點暈暈乎乎的,回位子的時候還去查了一下新聞。
突發新聞寫的很簡短,華亭某小區七樓兩位八旬老人留下遺書後燒炭自殺,110接警後迅速趕到現場。標題和內容幾乎是一樣的。
如果不是張莉告訴她,她根本不會聯想到這個新聞提到的這兩位八旬老人,就是每天上班的時候老拿奇怪眼神看她的張珩的爺爺奶奶。
那天早上很忙。
他們部門連續接待了兩撥自媒體,中飯還沒吃完,李昭就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五月底的天氣,一頭一臉的汗。
“張主任把喪假和年假一並請了,你們手頭上有什麼活是張主任那邊的,都過來跟我一起做個交接。”李昭顯然還沒來得及吃飯,看到陸一心桌子上放著一包餅乾隨手就拿了過來,“有交接的都來一趟會議室。”
“陸一心你也一起來吧。”他拿著餅乾指了指陸一心,“這種非常時期少了個人,你後麵的實習要開始忙了。”
“哦。”陸一心抱著筆記本跟了進去,走的時候還順手從李昭辦公桌上拿了他的杯子,給他泡了一壺茶。
他進來之後就沒喝過水,從她桌子上拿走的那包餅乾挺乾的。
李昭接過杯子的時候動作頓了一下。
他覺得陸一心這個丫頭,會有大出息。
性格大氣,辦公室裡那些小打小鬨都入不了她的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門兒清,一個剛剛才二十二歲的女孩子能有這樣的氣度胸襟真的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