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起鳶(1 / 2)

殺破狼 priest 6421 字 9個月前

長庚從頭皮紅到了腳後跟,熟得外酥裡嫩、七竅流香,氣得真是叫都叫喚不出。

曹娘子卻對這等房梁待遇十分羨慕,流著哈喇子對顧大帥的背影發花癡,咬著葛胖小的耳朵道:“有生之年要是能讓侯爺扛一次,我可真是死都值了!”

葛胖小十分講義氣,聞言立刻一抹鼻涕,結結實實地紮了個馬步,氣沉丹田,挺胸疊肚憋住一口氣,仿佛即將去扛大包似的拍拍自己的肩膀,視死如歸道:“來!”

曹娘子與他對視片刻,啐了一口,憤怒地邁著內八字的小碎步跑開了。

除夕之夜,金吾不禁。

到了外麵,顧昀總算還記得給他乾兒子留點臉麵,將他放了下來。

長庚麵沉似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腰杆直得活能去當旗杆,披風在身後起伏翻滾,儼然已經有了將來身量頎長、器宇軒昂的模子。

顧昀蹭了蹭鼻子,追上去死皮賴臉地笑道:“生氣了呀?”

長庚甩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硬邦邦地說道:“豈敢。”

顧昀:“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不膩嗎?小孩……”

長庚陰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顧昀難得長了一回眼色,忙糾正道:“年輕人——年輕人要活潑一點,你才過了幾個年,就看膩紅塵了?”

長庚與這種活潑的義父無話好說,木著臉,不置一詞,再一次要揮開顧昀拉他的手,誰知剛好碰到了顧昀的指尖,被冰得激靈了一下。

長庚一皺眉,反手抓住了顧昀的手,見那爪子凍得發青,涼得活像剛從地底下刨出來的死屍。人肚子裡又不燒紫流金,寒冬臘月天穿著單衣滿街跑,能不冷嗎?

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長庚心疼,疼得心火也跟著旺盛,他一邊生悶氣,一邊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不由分說地攏在顧昀身上,顧昀被他拉得不得不低下頭,卻沒有躲閃,縱容地任憑他給自己係上領扣,笑眯眯地享受了一回氣鼓鼓的孝敬,心想:“有兒子真好,等小長庚長大了,我自己也找人生一個去——要能生個姑娘就更好了。”

京城的除夕夜裡,從酉時三刻開始,一刻有一聲長號,提示人們來年逼近的腳步。

滿城鑼鼓鞭炮喧天,紅紙四下翻飛,宛如彩蝶,河邊、樓上、大路中間……到處都是兩條腿的人,長庚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那可真是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擠在了小小的四九城裡,跟這種熱鬨比起來,雁回城裡每年把人擠到河裡的集市簡直可謂是荒涼寂寞了。

無論是強迫他出門的顧昀,還是興致勃勃的葛胖小和曹娘子,此時此刻在長庚眼裡都那麼的不可理喻,他一邊抓著顧昀冰冷的手,儘可能地想給他暖一暖,一邊還要留神那兩個東張西望的鄉下孩子不要走丟,哪怕周圍有幾個神出鬼沒的玄鐵營侍衛,還是忙得焦頭爛額。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這時,空中傳來一聲像鷹嘯又像鶴唳的長音,人群歡呼起來。

“紅頭鳶!”

“快看,今年第一條紅頭鳶飛起來了!”

京畿重地,天子腳下,平時是有空禁的,九門上裝了無數支白虹箭,便是玄鷹,倘若膽敢從天上靠近京城,也隻有被射下來一個下場。

唯有除夕這天例外。

出皇城一條寬寬的大路直通城外,矗立著整個中原的標誌——“起鳶樓”。

據說那些乘著大船漂洋過海的西洋人剛到中原時,所知道的唯二兩處名勝,一個是皇宮,另一個便是起鳶樓。

起鳶樓並非一座樓,乃是先帝在元和二十一年的時候,用削減出來的軍費建的,迎宇內八方來客,氣派得不行,共分南北兩區,北區一排圓頂高塔,取名“雲夢大觀”,南區則是一座高台,有人背地裡調侃說這是“摘星台”,當然,當麵沒人敢這麼叫,民間一般就稱其為“停鳶台”。

南北對望,取意天圓地方,與皇宮遙遙相望。

每年除夕,停鳶台都會變成整個京城的中心,南來北往的名妓名角們無不削尖了腦袋想上去獻唱一曲,台下圍觀者人山人海,雲夢大觀的觀景台上也不乏達官貴人。

而酉時三刻一過,圍著停鳶台會升起二十隻“紅頭鳶”。

紅頭鳶和邊境巨鳶原理相似,隻不過巨鳶讓無數蠻人聞風喪膽,紅頭鳶則完全是玩樂用的。它是船型,首位兩頭刻著火紅的錦鯉,靠九九八十一隻火翅升上天,船身上則用一種半透明如蛛絲的特殊繩索拴在停鳶台上。

火翅一發,二十多條紅錦鯉似的紅頭鳶便穩穩當當地懸掛在半空中,微微晃動,搖曳生姿,帝都斟酒夜空如水了。

上麵視野極佳,有一個雅間和一圈露台,要酒要菜都能順著那些蛛網似的繩索傳上去,人在上麵,能看見萬家燈火、紅牆宮禁。

顧昀輕車熟路地帶著三個半大少年從停鳶台旁邊的小路上拾級而上,值夜的衛兵認出他來,吃了一驚,正要俯首做禮,被顧昀輕飄飄地擺手止住:“帶孩子來玩的,彆多禮——看見沈將軍了嗎?”

一個火侍者遠遠地跑過來:“侯爺,這邊請,沈將軍在紅頭鳶上等您呢。”

顧昀麵上淡定地點點頭,心裡卻不由得有點歎服——他其實隻是帶長庚他們來湊湊熱鬨,完全沒料到沈易居然這麼無所不能,居然還真給定來了一艘。

葛胖小盯著紅頭鳶的眼都直了,緊跟著顧昀問道:“侯爺,咱們要升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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