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渾水(1 / 2)

殺破狼 priest 8095 字 9個月前

顧昀一覺睡到了快要日上三竿。

他頭天晚上心裡很不痛快,多少有點借酒澆愁的意思,醉得太結實了,爬起來全身的骨肉僵成了一團,比一宿沒睡還累。

旁邊的小桌上不知誰給他放了一碗醒酒湯,顧昀捏著鼻子端過來一飲而儘,這才算把乾澀的眼睜開了。他木呆呆地在床邊坐了一會,飛快地反省了一番,在半睡半醒間察覺到了自己近來莫名其妙的焦躁。

“至於嗎?”顧昀打了個哈欠,捫心自問道。

仔細一想,當然是不至於的。

這幾年國庫稍微困難了點,軍費當然也跟著緊張,但也沒有緊張到揭不開鍋的地步。

老天爺也還算平順,幾場水患、地震,還有兩三年前有過一場旱災,都不算特彆嚴重,中原這麼大,隨便哪塊雲彩裡的龍王爺抽個風,朝廷不得焦頭爛額地跟著賑災?自隆安元年伊始的這幾年,算得上是難得的河清海晏了。

江南和西南出了兩樁案子,雖然聲勢都挺大,把皇上弄得風聲鶴唳,但其實在顧昀眼裡,那都隻能算是小打小鬨——東海是魏王明顯還沒準備好,就被紫流金泄露了蹤跡,南疆的事是多方勢力撞在一起了,傅誌誠一開始恐怕連造反的打算都沒有——總而言之,其實還不如他們在大漠黃沙裡追捕沙匪來得凶險。

和當年國無強兵,他獨挑大梁征戰聯合叛亂的西域六國比起來算什麼呢?

那時候他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心裡全無雜念,現在倒好,他位高權重,優哉遊哉地在自家院裡看鐵傀儡扭秧歌,反而還借酒澆愁起來了,多大出息!

澆完他好像乾了點什麼多餘的事……

乾什麼來著?

“哦,對了,”顧昀迷迷瞪瞪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道,“好像調戲了一個丫頭,還把人家嚇壞了。”

“太不像話了。”顧昀一邊自己跟自己嘀咕,一邊洗漱換衣服。

換到一半,他突然一頓——不對,侯府連匹母馬都沒有,哪來的丫頭!

顧昀終於徹底醒了,麵有菜色地琢磨了一會,他回身一掀被子——隻見床角滾下來一個小東西,正是長庚身上那個皮製的荷包。

顧昀:“……”

沈易酒量不行,比顧昀醉得還厲害,一大早還沒睡醒就被顧昀闖進了客房,活活拖了起來。

“我跟你說件事。”顧昀的神色見了鬼一樣嚴峻。

沈易不敢怠慢,心裡亂七八糟地滾過一堆念頭:傅誌誠逃獄了?奉函公被皇上定罪了?北蠻入侵了?還是砥柱中原駐軍叛亂了?

他強忍住不適,努力定了定神,等著聽顧昀說。

結果那姓顧的吞吞吐吐半晌,目光從房頂大梁遊移到自己鞋尖,連個屁也沒放出來。

沈易提心吊膽地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顧昀:“……算了,不想說了。”

沈易當場就瘋了,渾身的毛炸起了三丈高,這種說話說一半的東西怎麼還沒被砍死呢?

“慢著,”沈易撲上去一把拽住顧昀,怒道,“到底怎麼回事?”

顧昀這會已經順著自己床上的“證物”,緩緩倒騰回了酒醉後的記憶,他自己說了什麼、乾了什麼,一時全都曆曆在目——太尷尬了,太猥瑣了,太不是東西了。

顧昀捂住臉:這辦的都是什麼事?

他覺得胃裡直往上反酸水,痛苦地問沈易道:“我喝多了撒酒瘋嗎?”

“你也沒怎麼喝多過吧?”沈易抱著被子縮在床頭——他們常年在邊關,雖然也喝酒,但不太敢喝得酩酊大醉,否則不小心有軍情誤事就不好了。

“怎麼,”沈易打量著顧昀的臉色,興致勃勃地問道,“你昨天乾什麼丟人的事了?”

顧昀伸手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沈易臉朝下摁進了被子裡,失魂落魄地飄走了,認為自己應該找根腰帶上個吊。

一開始,顧昀還有幾分僥幸地想:“小長庚不會跟個醉鬼一般見識吧?要是我,我就不往心裡去。”

……最多拿這事取笑個一年半載的。

不過這點僥幸很快消失了,因為顧昀記得昨天被他摁在床上的長庚一直在哆嗦,這麼看來,長庚可能非但往心裡去了,還氣得要命。

顧昀愁眉苦臉地揣著長庚的荷包,好像揣著一包隨時要炸個滿臉花的火藥。

隱約的安神香沁人心脾地彌漫開,顧昀一邊聞來聞去,一邊暗搓搓地盤算道:“我是裝糊塗呢?還是裝不知道呢?還是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呢?”

還沒等他決定好,老管家正打迎麵過來,顧昀便正人君子似的問道:“王伯,四殿下呢?”

老管家回道:“正要跟侯爺說呢,殿下一大早出門去護國寺了。”

顧昀:“……”

直接離家出走了!

老管家沒注意他那生吞了一口黃連的表情,又說道:“對了,昨天大理寺的江大人給侯爺送了一幅畫賀壽,裡麵還夾了一封信,侯爺要不要看看?”

顧昀一愣:“拿來我看。”

沈易雖然跟著顧昀莫名其妙地混成了將軍,但當年確實是文科舉出身的,大理寺卿江充是他的同門師兄,通過這層關係跟顧昀熟識起來的,後來發現對方很對脾氣,漸漸的就成了朋友,不過平時為了避嫌,兩人走動得不怎麼頻繁。

顧昀展信一目十行地掃過,頓時顧不上跟他鬨脾氣的長庚了。

江充問候之外,簡短地跟他透了個消息——皇上打算破釜沉舟,徹底打掉紫流金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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