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祭酒(1 / 2)

殺破狼 priest 6957 字 9個月前

長庚推門進去的時候,正看見顧昀靠在床頭,膝頭上橫著一把斑斑駁駁的割風刃,蒼白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雖然聽不見門響,但顧昀一感覺到門口滲進來的細風,便立刻於轉瞬間收斂了表情:“你怎麼又回……”

他本以為是沈易去而複返,不料抬頭透過琉璃鏡看清了來人,一句話頓時哽住了。

顧昀的手不易察覺地撫過譚將軍的割風刃,心道一聲“完蛋”,措手不及地想道:“我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

天地良心,這還是顧大帥有生以來第一次慫得想臨陣脫逃。

可是天地沒良心。

長庚徑直走到他跟前,若無其事地拈起顧昀的爪子,手指搭在他的脈上,靜靜地把了一會脈,這一回,顧半瞎終於借著眼鏡看清了他,幾日不見,長庚瘦了一圈,嘴唇有點發青,是喘不上氣或是中毒的人那種青,整個人的神采都像是強撐出來的,裡頭是個空殼。

顧昀心裡尷尬稍減,皺眉道:“傷哪了,過來我看看。”

“不礙事,陳姑娘雖然自稱沒出師,但確實是當代聖手。”長庚頓了頓,又道,“你好了我就沒事。”

長庚是絕不肯像沈易一樣氣沉丹田然後引頸嚎叫的,他手指還搭在顧昀的脈門上,因此也沒有打手勢,這樣一整句話,顧昀基本沒聽見幾個字,隻接收到了那種有如實質的眼神。

顧昀:“……”

小夥子,說什麼呢?

下一刻,長庚的手順著他的手腕滑下來,無比自然地握了一下顧昀的手。

人在重傷或是重病後氣血往往不繼,就是五六月天裡也容易手足冰涼,長庚就捧起他的手,放在手心中反複搓揉,他神色認真極了,不但照顧到了手上每一個穴位,還照顧到了人指縫間最容易敏感的地方,時常用指腹輕輕掃一下,以便明目張膽地提醒顧昀知道——我這不是孝順你,是疼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顧昀:“……占你義父便宜沒夠是吧?”

長庚抬頭看著他笑了一下,他的眉目長得很英俊,是那種混了外族血統的特殊英俊,鋒利得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周身的氣質偏偏平和至極,披上袈裟就能冒充高僧招搖撞騙去,又矛盾又嚴絲合縫地將那一點與生俱來的鋒利壓製住了,笑起來的時候居然顯得有點甜。

顧昀隔著琉璃鏡被他晃了一下眼——當一個人心態開始發生變化的時候,視角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改頭換麵。

他不得不承認,一瞬間,他的色心難以言喻地動了一下。

顧昀也不是老和尚,色心隨時可以動,他雖不是什麼放浪形骸的紈絝,但也自知那主要是因為平時沒條件浪,並不是不想,因此也不便太假正經。

可那畢竟不是彆人,是他的小長庚。

顧昀實在下不去這個手。

就在他那仨瓜倆棗的良知站成一排對他展開譴責的時候,長庚忽然沒有一點預兆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正心虛的顧昀本能地往後一躲,頓時一陣呲牙咧嘴。

長庚正直地把一邊的藥拿過來,揶揄地打手勢道:“換藥——我又不是禽獸。”

顧昀其實比較擔心自己是禽獸,回過神來不由得啼笑皆非,心說“怎麼搞成這樣”,一時無奈地笑起來,一笑就牽扯到胸腹間沒長好的骨頭,笑也不是,忍也不是,那滋味簡直了。

長庚忙道:“好了好了,我不鬨你了,彆亂動。”

他不敢再招顧昀,暫時拿出大夫的嚴肅,小心地解開顧昀身上的衣服,給他重新換上藥,一通折騰,兩人都弄出一身薄汗,長庚用細絹給顧昀擦了一遍身,熟練得像是不知做了多少次了,顧昀一時又想起沈易的話,臉上神色微微收斂,輕聲道:“怎麼親手做這種事?不合適。”

長庚的目光黯了黯,湊近他耳邊道:“沒什麼不合適的,你現在還好好的在這裡跟我說話,讓我怎麼樣都是可以的。”

他離得太近,耳鬢廝磨似的,顧昀耳根下略麻,但沒辦法——躲遠了他又聽不見。

顧昀歎了口氣:“難為你那天……”

“彆提了,”長庚悶聲打斷他,“彆讓我想起來,子熹,你當可憐可憐我吧。”

顧昀還是不習慣這個稱呼,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可是仿佛又沒什麼臉再要求長庚叫他“義父”。方才有那麼一瞬間,顧昀是想順著話音把那天城下的事攤開說說的——情不自禁是情不自禁,但以後怎麼辦呢?

任由長庚就這麼誤入歧途地斷子絕孫嗎?

就算顧昀這個老兵痞子自己臭不要臉,不顧昔日父子名分,但堂堂雁親王委身於一個男人,將來廟堂江湖,彆人會怎麼看待他?

不能——彆說長庚是鳳子皇孫,就算他隻是個尋常白衣,身懷這份力挽狂瀾的才華和智勇,顧昀又怎麼能讓他因為自己受這份折辱?

可惜,方才狠心備好的話到了嘴邊,讓長庚堵回去了,顧昀又錯失了一個及時抽身的機會。

長庚伏在他肩頭,避開顧昀的傷口,抱了他一會,好一會才把心頭焦躁壓下去。感覺自己過一會可能還是應該去陳姑娘那紮一回針,這兩天越來越壓抑不住身上的烏爾骨了,這麼下去遲早得出事。

長庚定了定神,戀戀不舍地退開一點:“今天不熱,外麵太陽也不錯,出去坐一坐嗎?對傷勢有好處。”

顧昀:“……什麼?”

長庚重新打了一遍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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