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閒愁(1 / 2)

殺破狼 priest 5330 字 9個月前

沈易好歹一方統領,也就是顧昀平日裡同他處得隨便,兩句話交情深厚,三句話說崩了又掐,彆人是不好這麼不見外的,怎麼也得當個客招待,顧昀不管事,長庚便親自去與家人交代。

沈易進了侯府的門開始就是緊繃的,此時坐立不安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雁王長身玉立的背影,湊到顧昀身邊問道:“你下手了?”

“……”顧昀又有點一言難儘,遲疑了一下,含混的敷衍道,“嗯。”

沈易整個人都不好了,總算明白來路上顧昀那躲躲閃閃是為了什麼了,一時覺得驚世駭俗,一時又無可奈何,“你你你”半天,話不成話。

顧昀不便多解釋,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坐在一邊,拆開那油紙包,將鹽酥魚捏出來吃。

沈易知道他有點沒心沒肺,但沒料到他這樣沒心沒肺,一顆好管閒事的後宅嬤嬤之心翻湧上下,痛心疾首道:“你……你怎麼就……一時痛快了,以後怎麼辦,啊?這麼混下去嗎?算怎麼回事!您老人家威震一方沒人敢管,雁王呢?皇上答應嗎?萬一以後再生個什麼變故,哪就好聚好散了,這麼多年情分不要了!你……我說你什麼好啊顧子熹,你簡直禽獸!”

顧昀砸吧了一下嘴角沾的椒鹽粒,被“禽獸”二字砸在腦門上,真是冤得死去活來,隻好高深莫測地坐在一邊,不解釋。

沈易說的話是顯而易見的屁話,顧昀自然思量過,倘若隻是情不自禁,那他自己禁了就是,世間紛繁複雜,禁不了彆人,還禁不了自己麼?倘若幽情刻骨銘心難以忘懷,便自己尋塊磚頭往腦袋上一碰,將識海咣當一下,爺娘祖宗、自己姓甚名誰都能咣當乾淨,何況情愫?

然而並不是……

長庚身上偏偏有那一重從小落下的烏爾骨,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撂開手,誰知好像又有點弄巧成拙的意思,時至今日,顧昀也不知道自己當時邁出那一步是對是錯。

隻是個中凶險糾結與愁緒無從為外人道罷了。

顧昀眉目不驚道:“將來收回江南,我就帶他走,管彆人怎麼說呢。我活著一天就護著他一天。”

他說得倒輕巧,沈易氣得兀自在旁邊喘了一會,拿白眼翻顧昀,顧昀叼了條鹽酥小黃魚,想了想,順手掰給了沈易一半,對他說道:“一會趕緊吃,吃完趕緊走。沒見人家軍機處裡一天到晚忙得亂轉麼,長點眼力。”

沈易差點讓魚噎死,讓他氣了個倒仰,壓低聲音怒道:“我大老遠地來替你發愁,你就拿這幅見色忘義的嘴臉相待,顧子熹,總算明白何為日久見人心了。”

顧昀:“……”

軍中一幫血氣方剛的漢子,有能考上天子堂前的翰林出身,也有入伍前大字不認識一個的尋常武夫,趣味各有高低不同,開起玩笑來葷素不忌,私下裡常有些上不得台麵的葷話——有些原本正常的,被他們一編排,也能引來無數猥瑣的聯想。

顧昀:“你怎麼那麼下/流?”

沈易先是一愣,仔細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最後一句無心的話,反應過來,確信顧昀此人已經沒治了,吼道:“你才下/流!”

長庚本來在門口和王伯說話,聽見裡麵咆哮,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又嚷嚷起來的沈將軍,囑咐道:“上回宮裡送來的枇杷膏還有嗎,一會給沈將軍拿一碗來,我怕他喊壞了嗓子。”

顧昀好整以暇地翹著二郎腿往旁邊一坐,捏著油紙包裡的小黃魚吃,等沈易怒氣漸消,他才忽然道:“行了,季平,我知道你心裡煩,雖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但你要不喜歡儘可以不娶,管是誰家的女兒?沈家宗族再盤根錯節,管得著我玄鐵營的人麼?”

沈易呆了片刻,神色沉鬱下來:“我不是怕,隻是……”

顧昀點點頭,自小一起長大的世家公子,彼此的難處不必明說,也心知肚明。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家裡嬸娘與祖母議論我爹,說他如何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在欽天監裡領閒差,跟一幫僧僧道道的鬼混。”沈易微微歎了口氣,“我父輩三人,大伯腳有殘疾,仕途難行,我爹又是那個不著調不愛鑽營的性子,那些年全靠三叔一人獨撐……那年我辭去翰林入靈樞院,祖父知道了險些厥過去,想將我逐出家門,是我爹跟三叔頂著不孝的罪名護著我,當時家法都請出來了,祖父一時失手,三叔為了護著我,挨了一鞭子,他不呢就殫精竭慮氣力不繼,當場被我祖父打出一口血來,從那以後身體就每況愈下,不到三十五,人就沒了——我那時候毅然離京,跟你從軍,也是為了這個。”

為了愧疚,為了不回家……也為了自己掙出一把功名來給眼高於頂的家族看看。

鐘鳴鼎食之家,外人看來多少錦衣玉食羨煞人,誰身在其中誰知道裡頭的諸多無奈。

“有時候就是覺得沒意思,”沈易道,“忒沒意思,幾回生死掙命,掙出個人模狗樣來,回家掀開門簾,等著你的還是那一套,除非斷絕六親,逐出家門,否則永遠都得被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擺布……我就隨口抱怨,你也彆往心裡去,這都不是大事,跟你們家的事比起來,我家那真是一點雞毛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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