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夏油傑連忙看向被打落在不遠處的五條悟，開口到：“悟，那個男人已經解決了。”
“......啊。”站在地麵上的白發少年緩緩吐出了一個音節作為回應。
然而他說話時，目光始終沒有看向夏油傑，而是一直落在一片什麼也沒有的地方。
不，或者說，那隻是在其他人眼中的景象而已。
因為通過那雙六眼，五條悟能夠清楚的看見那裡的東西。
方才他被擊飛時就察覺到了那裡的不對勁。
那裡的景色是扭曲的，還有些許微亮的東西在閃爍。
五條悟控製著六眼集中注意力看去，才發現，那個接近透明的東西，是一個又無數淡淡光點組成的人形生物。
而在那個東西的腳下，正是那個原本屬於他，現在卻被截斷成了兩半的——
手機。
幾乎是在五條悟發現那些光點的瞬間，三木星奈的耳邊就響起了來自係統的警告。
【警告！宿主，任務對象已開始懷疑你的身份！】
三木星奈努力克製著頭痛，緩緩轉身，就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五條悟正一步一步的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白色發絲被風吹起，渾身上下多出了不少傷痕，少年唇角微微下壓，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有一雙蒼天之瞳正一眨不眨的看向她的方向。
這還是她第一次不是透過屏幕看見五條悟。
然而她寧願永遠都沒有這麼一天。
“哢嚓。”
這是五條悟踩斷樹枝向她走來的聲音。
白發少年速度不快，然而他每向前一步，係統的警告聲就強上一分，連帶著她腦袋裡刺痛也要加劇一分。
【警告！警告！】
係統無機製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混雜著電流的聲音讓那股尖銳的疼痛又加強了幾分。
【宿主，反正都要被發現了，你不如直接說了吧？】
在一堆警報的聲音中，另一個勸誘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說了的話，任務就會失敗。
失敗了的話，那她是不是永遠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難道她要永遠以這幅樣子活下去？
....不，絕對不行！
五條悟又上前了一步。
【警告！警告！】
【宿主，放心，隻要你說了，我就能帶你走。】
...又是兩個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三木星奈的心裡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一旦她聽從了係統的話，她毫無疑問會後悔的。
三木星奈強忍著頭痛，沒有開口吐出任何一個音節。
五條悟距離她還有三步。
【警&*#】
【宿主，難道你情願被那個家夥吞噬嗎？被我帶走結果不是一樣的嗎？】
係統說話的語氣愈加不耐煩。
太陽穴傳來的刺痛又加劇了一分——
五條悟距離她還有兩步。
【....警....報..】
【算了，隨便你吧，反正那家夥有六眼，隻要他再靠近一點，看清楚了你的樣子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電子音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冷漠。
然而三木星奈完全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些，耳邊不斷起伏的電流聲和腦袋裡的尖銳刺痛讓她幾乎快要無法維持清醒的自我意識。
視線逐漸模糊。
她真的要任務失敗嗎？
不行，絕對不行，她才不要一直都是這幅樣子。
係統說五條悟隻要靠近她就可以看看她的模樣。
不能讓五條悟靠近她。
三木星奈看著自己的手，她現在隻是數據，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她屏住呼吸，在尖銳的頭痛的下努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
但是，她要賭，必須賭！
然而五條悟對此一無所覺，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隨著他與那個手機的距離縮短，那個人形在他的六眼下便顯得更加清晰。
那是比大概隻到他肩頭的人形。
它埋著頭，似乎是在竭力躲避他的視線。
不過，隻要他再上前一點，應該就能完全看清那個東西的樣子了。
無論是方才戰鬥中爆發出來的詭異能量、那個憑空出現在他手機上的語音助手、還是她曾經提到的父親——
馬上，一切的謎底就將要揭開了。
想到這裡，五條悟慢慢抬腳向前。
就在他準備跨出那一步的時候，就聽見了一聲屬於咒靈的嘶吼聲。
那是虹龍的聲音！
隨即迸發而出的還有一股巨大的聲響。
五條悟下意識抬頭看去，隻見剛伏黑甚爾不知何時已經從咒靈的肚子裡破出，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衝來。
手中的短刀在空氣中閃爍著極度危險的光。
等等，虹龍那麼堅硬的咒靈他是怎麼做到的？
五條悟的視線落在了男人手上的刀上。
等等，那個咒具是有些不對勁！
從內破出虹龍的也是用的它嗎？
那把刀上的術式好奇怪，為什麼是逆向繪製的？
難道說——
那是傳說中唯一能夠破除一切術式的特級咒具，同樣也是無下限術式的唯一的克星。
被那個東西刺中要害，幾乎是必死無疑。
【特級咒具-天逆鉾】
在反應察覺到那個咒具不對勁的五條悟下意識想後退躲開。然而男人的速度早以超出了常人反應的極限，幾乎是在他認出那個咒具的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伏黑甚爾朝著他露出一個笑，用儘全力，用儘全力將手中的咒具狠狠向他的左胸刺去。
咒具解除了他身上的無下限保護，劃破了他的皮膚，就在刀尖即將沒入肉裡刺入心臟之時，麵前一直低著頭的人影突然動了，它抬起手，像是用儘了最後一點力氣一樣將他推開。
毫無征兆的推力讓五條悟向後踉蹌了一下。
而那把本應該穿過他心臟的利刃就這樣徑直貫穿了麵前人影的喉嚨。
下一瞬，組成人影的光點像是感覺到痛苦一樣劇烈顫抖，越來越多的光點從周圍四散到空中。
透明的人影瞬間小了一圈。
而它依舊低著頭，手還保持著推開他的姿勢。
幾乎就是這幾秒的停頓，地麵上的骨頭再次出現，死死控製住了伏黑甚爾的動作。
那把形狀古怪的咒具也就這樣被固定在了空中。
或者說，是——
她的體內。
沒錯，她。
她說過，她的存在意義便是幫助主人。
她承諾，她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主人。
她是剛剛誕生的自我意識。
她不是依據數據行動的空殼，不是隻會聽從指令的工具。
而是靠著自己的意願抬手推開了他。
真正向他證明了她所過的話。
以付出自己生命的方式。
“小奈。”
他開口呼喚道。
麵前的人影沒有回答，隻有光點消失的速度越來越快。
少年的聲音在一堆係統警報和電流聲中格外突出。
【警告，警告，任務對象已經懷疑你的身份！】
【你蠢嗎？強行打破意識和生物的界限，隻會讓你意識消散的更快，你就那麼想被那家夥吞噬嗎？】
【檢測到宿主意識殘留不足60%，任務即將失敗！！警告！任務即將失敗！！】
方才她因為不想讓五條悟靠近而推開他以後，係統的警報聲就越來越密集，她幾乎快要無法思考。
【意識殘留不足50%！】
【你如果不想徹底消失的話就開口吧，說出你說人類，我就帶你回去。】
.....好吵。
頭好痛——
好想回家——
“小奈。”
方才的聲音再次傳來。
已經神智不太清醒的三木星奈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抬起頭。
她腦內的刺痛已經讓她無法思考，這個聲音是誰的，呼喚她乾什麼。
隻是因為習慣。
她的身體幾乎是不受控製的動了。
在當語音助手的那段時間裡，她已經習慣了被呼喚時就看向手機外麵的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抬起了頭。
她的視線已經非常模糊，看不清麵前的事物，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似乎靠近了一步，當她的眼眸終於從中捕捉到一抹蒼穹時，係統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嘀嘀！恭喜宿主，任務對象對你的信任值加30——】
【任務對象信任值達到100——】
在聽見100這個字眼時，再也堅持不住的三木星奈眼前一黑，一直懸著的心猛然落地。
整個人如釋重負。
...任務完成，她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一直強撐著的意識如同得到了解放一樣瞬間崩塌。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瞬，三木星奈看見了少年向她伸出的手，她下意識想要抬手回握，然而極度的疲憊和意識的消散讓她已經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她幾乎是直直的向前倒了下去。
再也維持不住人形的光點瞬間如同煙花般炸開，光點四散在空中。
絢爛璀璨。
五條悟沉默著沒有開口，伸出的手也沒有收回的意思，他注視著麵前隻有他能看見的景象，如同見證著什麼一樣。
散落的光點在空中飛舞，向上飄去，隻有一抹不起眼的亮色緩緩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如同最後告彆一般。
五條悟愣了愣，連忙低頭看去，卻隻見他手心空無一物。
什麼也沒有。
隻有一抹柔軟的觸感殘留在手心。
正如那真正綻放在夜空中的煙火一樣——
轉瞬即逝。
曇花一現。
*
【任務對象信任值已達100。】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