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漂亮又帶著浪漫氣息的上弦六是個隱形的兄控。
墮姬與妓夫太郎是對兄妹。
在吉原長大的, 又死在了吉原的兄妹。
在被散發著惡臭的腐爛的淤泥徹底吞沒之前,無心的佛於黑暗中指引他匍匐於地, 祈禱神賜降臨的教徒, 通向另一道更為艱難的可悲深淵道路。
與張揚美麗的墮姬不同的是,妓夫太郎沉默寡言。
是一條凶悍的狗。
他並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同樣也不會在意彆的人。
即便是鬼王的命令, 於他而言都隻是次要的。
之所以會成為鬼,僅僅隻是因為那是唯一一個能夠挽回可愛妹妹性命的方法。
而之所以會拚命向上爬, 也是因為他那個笨蛋白癡一根筋的妹妹,想要向鬼舞辻無慘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存在。
就是這麼的簡單。
心甘情願的被弱小者圈住了脖頸的惡犬, 盤踞於珍寶座下,露出了凶悍的獠牙。
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妓夫太郎都在沉睡之中。
所以已經在吉原待了大半個月的伊之助到現在都沒看到過妓夫太郎其人。
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對於年幼的稚童而言, 吉原給人的感覺相當的不好啊。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伊之助?”墮姬搭著黑色的貂絨披肩, 拿著支水煙,於吞雲吐霧中帶著些許好奇。
她對於長得好看的孩子總是寬容的。
因為醜陋的嫉妒之心。
墮姬憎恨著那些同樣身處煉獄, 卻有人願意伸出手, 將她拉出沼澤的所謂的幸運的家夥們。
遊女也好, 花魁也罷, 大家都不過是在這片煉獄沼澤中掙紮生存的可憐可悲的家夥而已。
但總有一些運氣極佳的家夥們,在某個特殊時節, 擁有了逃離吉原的機會。
就像花魁葵姬一樣。
被養父母為了錢財賣到了吉原的女人, 可悲的一生已經早已被書寫好了。
她會在吉原綻放。
也將在吉原凋零。
沒有意外的話, 葵姬會像無數的前輩那樣,在於無人注意的角落凋零後,化作吉原的一抹幽魂,獨自彳亍彷徨於燈角小巷之中。
如果那個男人沒有出現的話。
學成歸來,打拚下了豐厚家產的兄長,回到故鄉,卻發現寄養在養父母家的妹妹卻早已不在。
再次相遇,竟然是因為同僚相邀,不得不前往吉原應酬。
而於酒局相遇,助興的花魁竟然就是失散多年的妹妹。
兄妹相遇,多麼感人肺腑的場景啊。
墮姬覺得有趣極了。
沒多久,就有小道消息傳來,吉原的葵姬抽足了。
被氣急敗壞的老板帶著整整一隊的人馬都沒有追上。
那是當然的啊。
畢竟宛如明月皎潔的葵姬大人,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吉原啊。
因為兄長找來,就要離開吉原,整天掛著愚蠢的傻笑的女人,實在是太礙眼了。
吉原的繁華頹靡,並不會因為缺少了哪朵花兒就會變得黯淡。
依舊花團錦簇。
少了一個葵姬太夫,還會有柳姬太夫,瓏姬太夫出現。
被判定為抽足的女人,也隻會成為遊女們閒暇之餘一時的談資,就像日出之前籠罩在山林的薄霧。
等到太陽升起,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沒有人會在意被判定抽足了的女人們的下場。
墮姬一直都知道,看似花團錦簇的吉原,本質上就是這樣一個淡薄的地方。
但是沒有關係,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生存法則。
甚至如魚得水極了。
她就好比吉原這個美麗的大花園的主人。
將長出藩籬的枝丫修掉。
將過於冒尖兒的花朵剔除。
熊熊燃燒永不熄滅的妒火,啃噬著墮姬的心靈,卻也讓她變得更加的美麗強大和危險。
但是伊之助是不同的。
即便是放在吉原,伊之助的容貌也是絕對能夠名列前茅那種!
就算年歲尚小,還沒有長開,但也不難看出這孩子長大之後的容貌是何等風采。
要是放在以往,墮姬對這樣的孩子是本能的感到不喜的。
這是來自女性的危機感。
她並不喜歡看到比她美麗的存在。
即便這樣的存在還隻是懵懂無知的孩子也不例外。
畢竟墮姬不會老去,而精致的孩童總會有長成傾國傾城的美人的一天。
更厭惡自己被男人們廉價的和某某相提並論。
那會讓墮姬感到厭煩,甚至控製不住內心的怒意,想要將一切破壞的怒意!
但問題是,伊之助是男孩子啊。
性彆完全不同的男孩子,從根本上就排除了吉原殘酷的同台競爭的可能性。
另一點是因為伊之助他是得到了童磨大人承認的存在啊。
在上弦六月中,上弦二童磨豢養了一個人類幼童,興高采烈的扮演起了無聊的過家家遊戲,早就不是什麼大新聞了。
就怎麼說呢?
不管什麼事情,如果是主語加上一個童磨的話,就不是什麼讓人感到奇怪震驚的事情了。
儘管已經成為了鬼百餘年時光,在這斷漫長的歲月中,墮姬兄妹的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
但這和他們感激童磨,在那個夜晚賜下鬼王之血並不衝突。
鬼的報恩從來都是直接的。
哪怕童磨並不在意這些。
這份逾期百年的報恩,終於有了機會。
並不知道有生之年,竟然能沾了童磨的光的伊之助,強惹著不適,對墮姬解釋說明道:“因為感覺很不好受啊梅,”
明明每一個路過的女人們都笑容燦爛,像是用蜜浸泡過一樣,但是稍微一接觸後,伊之助的皮膚感觸到的卻是比湯藥還要酸澀難以下咽的苦意。
這委實讓還在非黑即白世界中的伊之助感到不解,“他們這樣不累嗎?”
孩童稚嫩天真的詢問,就像一把鋒利的短刀,直直地插入了墮姬的心臟。
勉強愈合的傷口上的膿包於是被人挑破,露出了散發著腐肉的惡臭。
墮姬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發出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就連手裡的水煙煙杆都在大笑中掉到了木質地板上,從細小的煙鬥中顛出的微小星火發出劈啪一聲炸響,橡色地板於是被燙出了豆大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