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的危機感讓林星火沒敢耽擱,用鬆針引火,將兩個土灶都點著,連夜就開始收拾野豬。
大黃在山上飽餐過,這會兒狼頭趴在爪子上,舒舒服服的趴在溫暖的灶膛附近,不多時就打起鼾來,三隻小狐狸崽兒靠著大黃的肚子,卻困得眼都眯了也不肯睡覺。
幸好這房子後院有水井,之前修屋的時候岑二叔帶人幫忙淘澄過一遍,林星火用著,覺得水質比村裡那口老井還好,可能地下水道連通了南山的山泉?林星火來來回回的打水、燒水,準備稍微刷刷,至少到能下手的地步。
她也沒正經殺過豬不是,彆說殺了,連見都沒見過。林星火就想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先處理個豬腿,看看這豬到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會對她的木牌有特殊反應。
豬皮韌到以林星火的力氣都費了些功夫才劃開一道口子的地步,林星火看看手裡的菜刀,倒是慶幸她刀劈野豬的時候用出了最大的力氣。
不過下一瞬她的全部心神就被豬腿上緩緩沁出血線吸引了——她們是昨天中午遭遇的野豬群,現在將近午夜,整整一天半了,豬血居然還沒凝固?
但林星火確定其他野豬沒有這種情況,剛才她離開麥場時,屯裡的野豬已經開始處理了,有殺豬的老把式還道:“血都凝肉裡了,肉不好看,各家做的時候也經心洗洗。”
不僅未凝固,這豬的血還少的可憐,統共隻有一搪瓷缸子的量。豬血紅的妖異,腥味極重,靠近時還會辣眼睛。
林星火蓋上搪瓷缸子的蓋子,暫且將之放在西屋木架高處:這血讓她想起畫符所用的朱墨,道家製符墨時的確有以公雞血代替白芷酒來調和朱砂的方法。林星火打算找機會試試用野豬血調朱墨,畫的符也許能長時間保持鮮亮的顏色。
血儘之後,野豬的腥臊之氣居然淡了許多。
林星火足足忙了整晚,才將豬拾掇好。饒是她一直以呼吸法調息,中間也一度氣力耗儘,打坐運氣小周天後才又能繼續。
但收獲頗豐,獠牙、豬肚、豬膽、豬骨、油脂、皮毛樣樣不同尋常。隻是豬皮被林星火這新手弄得零零碎碎,稍微有點可惜。
那把立功的柴刀也終於被取了下來,剛拔下來就碎成幾截,但它的刀把兒碎的更徹底。當這刀碎的值!
林星火眼睛亮晶晶的,顧不得滿手木渣子,強自沉靜下來細細體悟新發現的法門。
因柴刀劈進去太深,豬腦殼太硬,林星火方才運足一口氣拔刀,氣力將儘都未能撼動——內息急轉將亂之間,藏於氣海的真氣忽然循經脈而上,注入木柄……
而在又接連弄壞了木簸箕、陶罐、菜刀的刀把、縫衣針等等之後,林星火基本會用這個法門了,也大約探出了局限和困難:像是木製、草編、布料的材質,真氣進入比較簡單;陶瓷、玻璃這類有些吃力;鐵製物品就格外困難了,林星火嘗試多次,隻有縫衣針成功了。至於尿素袋子這種現代工業合成產物,林星火隻能將氣鍍於其麵,而無法使其納氣。就好比彆的材質內部是活的、是流動的,但尼龍袋子是死的、是僵硬的。尼龍袋的那一小塊,也在林星火試驗後,迅速發黃碎裂粉化。
不止材質影響效果,細微控製更加重要,隻有穩定注入、均勻分布,才是加持物品本身,而不會損壞它。
***
“先湊活一頓,晌午的時候就能吃到肉了!”林星火摩挲了下哼哼唧唧撒嬌的狐狸崽,她準備隨便吃點早飯後再料理野豬肉。
南灶熬上紅薯粥,多多的放水。
將弄壞的東西、不要的下腳料以及野豬身上清理下來的泥巴統統鏟進灶膛裡,林星火又添了一根大柴,便到後院青石上盤膝打坐。傳說清晨第一縷陽光蘊含紫氣,以前她無所謂信不信,但現在林星火有點兒寧可信其有了。甚至都有些後悔上輩子涉獵太窄,沒多看基本修仙修神的,不然興許還能做點參考,總比她現在摸著石頭過河的強。
運氣兩個小周天,林星火抬頭看看天時,自覺比昨晚用時更短了些。她一時心思迭起,戰野豬、感情緒、悟法門,短短兩日間接連進益,尤其是心境,相信經過重新細悟夯實之後,進步會更大。
隻可惜之後鄉親們大概對她會是”敬而遠之“的態度了。林星火有些惋念,但那點悵然已去。
“啪啪啪!”就在這時,籬笆外傳來拍巴掌聲把林星火從沉思中驚醒。
“小仙姑!醒了麼?咱們來送肉來啦!”王胡子響亮的聲音直接震飛了枝頭的麻雀。
林星火轉到前頭,就看到王胡子單手抱著他閨女,王彩鍛的小肉手啪.啪.啪的拍巴掌,還不忘時不時從肚子上縫的大兜兜裡薅根肉乾磨牙。後邊兩個年輕後生拉著地排車,局促又好奇的打量院落。
這個時代,離群索居是夢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是奢望,集體才是現實。林星火想。
王胡子放下閨女,搓搓手,笑道:“半隻麅子、五隻兔子十隻鬆雞,都給收拾好了的。彩鍛她娘有手熏煙肉的絕活兒,特地送來半隻請您嘗嘗。”昨晚上他累得睡去了,沒想到婆娘有心,用鬆針、香柏枝精心熏了雞感謝小仙姑,雖然時間有點短,但味兒是真好。金招娣把留下的半隻撕成條,給閨女裝了一兜兜,小彩鍛可愛吃了,還想分享給好盆友小狐狸,王胡子這才搶了送肉的活。
林星火一看就知道這是幾乎把鬆雞都分給自家了,看來狐狸愛吃雞的傳聞鄉親們深信不疑。
王彩鍛團團手給仙姑道早,就探頭探腦的找小福狸。林星火失笑,讓他們進來。
小丫頭得了允許,不見外的噠噠噠跑去推堂屋門,方才推開一道縫,一股黑煙便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
林星火衝回去打開鍋蓋,但見粥早乾了,鐵鍋底都漏了。奇怪的是煙氣卻不重,煙味兒也淡,完全不像她在不鹹觀把飯燒糊那次。
看了看灶膛,發現那根大柴完全燒儘了,膛裡隻剩下一小堆紅通通的灰。林星火隻是扒了下紅灰,赤色火焰火舌一般纏繞上來,瞬間將她手裡的柴火點燃。她還發現泥巴糊成的土灶內壁,已然燒成了光潤潤的黑紫陶麵。
“您……”王胡子等人不知說什麼好。
王彩鍛已經和從後院溜達來的小狐狸們玩上了,小丫頭獻寶似的拿出肉乾來投喂狐狸崽兒,狐大狐二不屑一顧,隻有最小的狐三叼走一小絲,似乎在說“給你個麵子。”倒是大黃來者不拒,王彩鍛左手塞給自己吃,右手伸出去喂大黃,忙的不亦樂乎,不多會,小姑娘就倚靠在狼身上了。
王胡子舔舔嘴,雖然知道大黃不會咬人可心還是提溜到嗓子眼,前兒大黃撕咬野豬的凶悍畫麵還跟在眼前頭浮著似的,由不得他不緊張。而兩個後生滿心滿眼都是敬畏,彩鍛兒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