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雙更合一)(2 / 2)

魏臘月幫忙統計過各家定磚瓦的事,當即就覺得好:“今年收成好,各家都覺得能寬泛些,定磚瓦的人戶可不老少。”

林星火就笑:“先算算賬,能蓋的起多少屋子,比方說每家都給蓋一明兩暗的三間屋,那孩子多的人家不夠住,就舍不得扒泥草屋,但一邊是寬敞亮堂的磚瓦房一邊是灰撲撲又矮又窄的泥巴屋,放一起得多紮眼?這往後不得更使力氣乾活,都蓋成磚瓦房才好?”

“那人口簡單的也不怕,有了磚瓦房,那破爛家具是不是有點不配?那破門破籬笆是不是太難看?還有柴房、糧倉……甚至說鋪蓋、用具等等,不般配的多的是,全家齊心協力一樣樣置辦補齊的心勁是什麼勁頭?不說明年,就是後年大後年,咱就看看說,還怕大家變成懶漢不?”往後一年一年,日子隻有更好的,那房子也一樣,土屋換磚房,磚房換小樓,小樓換新式樣的中式、歐式的院子……人不就求個衣食住行麼,隻要努力能看到希望能有收獲,那不鹹屯就不會變成懶漢村。

今年一整年的各種折騰,把所有空閒的勞力能吸收的全都吸收了,工種更多分工更細,那能找到自己特長發揮特長的受益人就越多。整個屯眼看蒸蒸日上了,這些老人又為著豐收發上愁了。

林星火看不過眼,前幾個月為集體作坊的工作咋分、紅利咋分這些老人家就狠狠勞了一場心:

當時屯裡說好的,這集體作坊除了留存下來支付生產成本和給大隊交稅的一部分,剩下的紅利不按人頭算,按當時的戶數分股,省的有些心思雜的靠生孩子養活大人。酒坊是按酒坊出酒的那天的戶數分了一百多股,成藥房比酒坊晚個把月,也是按它第一波藥膏子裝罐日子的戶數分的,就比酒坊多了六戶。單個作坊每二十年全部推倒重新分一次。

這就是比較合理了,反正到了年紀做足貢獻的,屯子才給批宅基地,批下宅基地的才算是一戶,誰也彆想弄個吃奶的娃就想占一股,但真分家立戶的隻要趕上新作坊成立的,就能得這個作坊的股。那娃多的也彆覺得自己吃虧,說啥二十年太長、以後分家時隻能把這一股分成幾份傳給子女,集體作坊的工作是輪流去試的,人人都有機會,這工作可不跟城裡的似的一輩輩往下傳!咱是按照做的好孬分成優、良、合格三.級的,不合格的不用多說那是你自己把好機會浪費了。這三級裡按比例組成幾班,一班一月的輪著去作坊裡乾活拿工資,三個等級的工資待遇不同,但合格的好好乾三個月就能升成優等,而優等的粗心潦草,一個月就給降成合格,若是導致出了事故,直接落成不合格!

當時定規矩的時候鄉老們白頭發都多了一半,把人有所長也考慮進去了,真就是作坊和作坊之間不相乾,各有各的股數,各有各的班組,隻要人肯乾能乾,就算是個寡婦,那也能靠自個頂門立戶了。

當然,大隊的集體作坊還是以莊稼地為中心的,春播、夏忙、秋收的時候作坊按情況停工,所有社員一視同仁都得先緊著糧食乾活……

自打林星火給出了這個主意後,鄉老們開會就開始主動點名讓小林發言了,把她肚子裡那點比這會的人新鮮一點的觀念全給掏走。鄉老們一個個年老成精,原先沒想到也隻是困在老套子中沒跳出來,被林星火的‘磚’一拋,那玉可不就是嘩嘩嘩的往外倒,還專往林星火這個源頭這裡灌。用他們的話說,他們一群老不死的能活多少時日,這擔子就得交給年輕人才行,一齊使力把林星火推上了台——這才是梁子溝的事件林星火能發言做主的根本原因。

要不是林星火太年輕,又壓根不願意當什麼乾部,鄉老們就把摁到大隊副書記的位子上了。

可就算沒官職,能代表大隊說話的人在上頭人的眼裡那分量就立馬不一般了。閻所長的報告一交上去,林星火申請了很久的初中畢業證考試的事就成了,縣初中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公社,允許林星火明年夏天跟著畢業生一起參加考試,隻要通過考試就給發畢業證。

這事還驚動了賀慶,賀慶專門跑了一趟,埋怨林星火見外,不把事早告訴他知道,不然今年夏天就能拿到初中畢業證。

賀慶一下來,先農技站組長答應的試驗田的事也飛速落準了,鄉老們商量過後直接把今春為了挪地種棉花新開荒地的大半撥給了試驗田。

老支書私底下還教林星火:“今年棉花種成了,是咱們實在太缺這個,再一個就是上邊號召的棉花地太大了,咱不能眼睜睜看著幾百畝地就這麼廢了!明年、後年咱就都種不成棉花了,為啥呀,因為整個地區都沒種成,要這麼下去,早晚就得專門給派種棉花的生產任務,可能還是其他都彆種了,單種棉花的任務,那就真壞了——咱們屯的人心立馬就得散!”吃穿用啥啥都靠上麵撥,偏偏還不像城裡那樣是商品糧戶口,這日子還有啥奔頭?

“要真計較說‘為啥一年能成,後頭就都不成了’,那咱也納悶呢,這不是分出地建試驗田了麼,把人家縣裡的農技員都請來專門研究了。這樣的付出,還有啥沒做到?”

老支書指點林星火:“你想試驗新稻種,想栽草藥,想種柞樹養柞蠶……心很好事也很好,但不能大喇喇的就這麼直接乾。事情轉圜一下,比方說棉花成功了,是不是咱們這山窩窩有點什麼特殊地方,正好有了試驗站,那是不是就得多做些試驗,什麼瓜啊果啊草藥樹種的,都來上一遍!”

老人家不光是點撥林星火,還把事辦成了,反正林星火這個衛生員在十月中旬,正式成了試驗田的負責人之一,一百五十畝地隨她折騰,隻要能保證縣城派下的兩個農技員的生產報告有成果就行。但試驗這種事,失敗才是正常的,隻要一百畝地裡有一畝地有說頭,那就是有成果。倘或試驗田在彆的缺糧的大隊,那是個人都得盯著這片不用交任務糧的肥肉計算油水,但擱在不鹹屯,這種差事就是是非少自由度還高的閒差,大隊人心齊,都知道試驗田出的成果最終會澤被整個屯就行了。

更何況這回下來常駐的兩位農技員負責人還都是老熟人,這倆不光是因為知道些林星火的秘密才甘願到山窩裡來的,最大的原因是城裡的風聲又不咋對了,農技站組長索性帶著親信組員下來蹲著——其實除了商品糧戶口有各種生活用品的配給額,城裡的日子真心沒村裡舒服。

農技站組長再來不鹹屯的時候,差點就覺得自己來到兒時讀過的那篇《桃花源記》裡的桃花源了呢,半拉屯子都起了磚瓦房是個什麼景象?地區的家屬院都沒這麼齊整的!

更不提新建成的一排十米高的大倉庫,縣糧站都沒這麼闊!

糧倉前是新的晾場,挨著西山麵向社田特彆開闊的一片地方,這片地勢高,也不怕水澇雪埋啥的。西南幾百米就是集體作坊所在的地方,倉庫和作坊之間還新修了一個大院子,留出一排廈房當做大隊新的辦公地點,正當中禮堂能開大會、辦夜校,另一邊的那排房間有民兵休息室、有圖書室、有作坊小班教室、有調解室,還有一件林星火的辦公室,既算是衛生站分點,也算試驗田在大隊部的分點。

大隊部後院特彆大,得有一晌地大,這是給以後擴建留下的餘地,但現在大家都把這裡當成一起乾活的地方了,比曬場好,曬場那兒沒院牆,現在的天風太大了些。

作坊區、大隊部、糧倉三點一線,可以預見的這邊以後就得成為社員們聚集之所了,不僅離田地更近,還全和居民區分隔開來,單是後一項的好處就說不儘。

就比如現在,有地方能盛下社員們乾秋收後的零碎活,大家就自動按分組到一塊了,各組之間自動就比起來,還能就近申請大隊部給優勝組發獎勵,這乾勁足的根本就不用說。

一百多號梁子溝的壯勞力撒在裡麵,很不顯眼。

梁子溝的人在不鹹屯當了半個月牛馬,起先真是抱怨連天,把他們那些個闖禍的後生都嚇得放假也不敢回村的地步。各家的女人還來不鹹屯罵過架,說黃世仁家的長工也沒有這麼使喚的,家裡頂梁柱回到家真就倒頭就睡的地步,要不是天冷了,恨不得就地睡到西山坡上。

魏奶奶、黃大娘一群嬸子大娘們可不是吃素的。先問為啥不給塗藥膏子,咱們屯可是按天發藥膏的,塗上藥膏再睡上一晚保準不會累過勁兒,梁子溝的媳婦們悄悄摸摸自己滑了很多也沒裂口子的手臉不說話了,其實不止給男人塗了,她們自己也跟著沾了光;嬸子們又陰陽怪氣的瞟一眼媳婦子的腰身,說難不成她們沒吃漢子們帶回去的粘窩窩麵條條,那女人們就得注意了,彆叫便宜了外人——隻要肯賣力氣乾活的,咱屯裡啥待遇你們男人就啥待遇,梁子溝一樣有一大半人都拿到過獎勵,獎品七八等有吃的有用的……最末了才拿那張協議說話,先前講好了農忙月,誰家農忙不累的,咱們屯還給了物資獎勵了呢,你們梁子溝農忙的時候有過這種好事嗎就來找事!

梁子溝的女人們灰溜溜回去後,心疼男人的少不了逮住闖禍的兒子侄子抽一頓,又或者頂梁柱不在家,女人們更累的時候,那也得攢著這口氣等臭小子們回村的那天狠狠揍一頓。

漸漸這都成了慣例了,反正就是想起來就要打一頓,那群禍頭子十天才回來一次?那不要緊,禍頭子不在家,可在家的小子多的是,留著這些小子不教訓,保不齊以後也有樣學樣闖禍帶累一村的人,那還不如先教他們個乖!

結果沒過多久,梁子溝的壯勞力再來上工的時候,後頭就或多或少的都跟過來些禿小子們,這都是受不了挨吡挨擰的比愣頭青們小上兩三歲半大小子。幸虧不鹹屯的活計多的嚇人,這些小子一樣能分配到活,乾的好了能跟著蹭兩頓飯,乾不好隻能從他們叔伯親爹嘴裡搶食——這必然又得挨一頓錘。

隻要能乾活,不鹹屯不在乎多來個人,像頭天晚上的二合麵麵條是再沒有的,但紅薯一類的粗糧可不缺。大隊專門組織了手藝不錯的小腳老太太帶著十歲往上小閨女們組成炊事班,專門給這一百多號人做飯,彆看老帶小,做出來的飯菜味道可不孬,大娘們心善,還總翻些花樣。

結果這天縣農技站的兩人剛來,就見識到這群梁子溝的大的小的男人們,乾活像牛、吃飯似豬的情景,扒著大隊部的新大門,直到這些人把碗都舔乾淨了都沒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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