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
一生零落沒甚牽絆的人,對於生死的看法總會與常人迥異。
白芙蓉就是這樣的人。
她不戀生,也不畏死。
上輩子從星際落雁大學畢業,駐守在宇宙海最危險的星域,後期應上層號召參與人體改造,成為免疫物理傷害的異化人時——她也沒大感想。
死亡是微末傷害的累加,在新星球氣候未明的情況下,白芙蓉所在分隊前往構築防禦工事,吸入過多毒氣後,全隊死傷慘重。
合上眼睛之前,白芙蓉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是:
狗日的人體改造計劃,雞兒貴還防不了毒。
媽的,下次不搞了。
然而,再一睜眼就是茂密的森林,星空晴朗,蛙聲在耳畔。
滿眼景觀自然原生態,落後而陌生。
白芙蓉拽拽自己肥了兩圈的軍服袖子,發覺手腕上十八歲搓火摔狗啃屎時的傷疤不見了。
草坪,森林,湖泊,星海。
一隻兔子從腳邊跑過,抬頭瞅一眼白芙蓉,眼神充滿了靈動鄙視。
白芙蓉:“……”
她出手如電,提著耳朵將兔子拔起來,摸著肚子笑嘻嘻道:
“哎呦,是隻母的。”
“正好,宰了吃說不準買一贈一。”
兔子三瓣嘴動了動,紅眼睛中浮現出了驚恐。
這豐沛感情幾乎讓白.雜食動物.芙蓉以為自己抓了一個人,並打算進行戕害同類等人神共憤的惡事。
她從暗袋裡拔出鍶金短刀,衝著兔子脖頸緩慢靠近。
果不其然,兔子紅眼睛中驚恐之色愈發濃重,眼淚吧嗒吧嗒掉,打濕了白芙蓉的手指。
它開始拚命掙紮,爪子滲出光芒,卻怎麼也傷害不了白芙蓉免疫物理傷害的身體。
兔妖:嚶嚶嚶,這個人類不是個沒有法力嗎?
這兔子是尿了嗎?
白芙蓉盯著手指上的水跡,片刻後鬆開手,兔子噗通一聲胖屁股落地,憤憤地踹了她一腳,跳走了。
三十年的見識難以解釋此刻所見所聞,白芙蓉覺著此情此景真是讓人頭禿。
這兔子能逸散特殊能量,前所未見。
這地界看起來落後原生態,前所未見。
這空間.....不再任何一張星際圖譜中,前所未見。
白機械師: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jpg.
周遭有人類生活過的痕跡,但這些痕跡又清晰地提醒著白芙蓉,人類已經離開過一段時間了。
不遠處樹上被飛鏢釘著張破紙,白芙蓉靠近小聲。
“黑森林的鄉親們!今年獸潮日期已出,大家記得各自找地方躲躲啊!”
白芙蓉:“……”
周遭安靜,隻剩夜風吹動單薄紙片的聲音,呼啦啦作響。
月亮從西天露出血紅一線,草坪上淡金星輝陡然染上了微紅。
人類離去的痕跡,告示,暗藏危險的森林。
這些線索聯係起來,給人的心理暗示糟糕至極。
白芙蓉甩繩子爬上了附近一塊高的山石,伏身隱藏。
光亮緩慢爬升,血紅狼月禦風西來。
白芙蓉屏息趴在山石之上,凝視萬獸望月而拜的奇觀,心中一萬頭星際羊駝飛馳而過。
如果這不是我死後被軍隊人拋屍去了變異星球做花盆土的話,那麼,這就是異時空。
死都不讓人死消停,跟那老樹根狗尿苔似的,衰死了。
作為一個機械師,在毫無機械輔助的情況下,戰鬥力將遠遜於軍隊中同等級開機甲的還有做幻術建模的,哪怕白芙蓉這個機械師的武技位於同齡機械師的頂端也是不夠。
山石之上,白芙蓉心中暗罵,背後汗毛直豎。
一隻奶白小老虎軟趴趴爬上了山石,張嘴露出小奶牙,紅月光照透了貓科動物琥珀色的瞳仁,剔透微亮。
一人一獸對視。
白芙蓉:“……”日。
小腦虎:“……”嚶。
小老虎發出嗷嗚一聲長嘯,結果太激動脖子一甩把自己絆倒了,露出了柔軟的粉肚皮。
山石之下,萬千妖獸聞聲轉過了腦袋,黑夜中獸瞳閃動著綠光。
白芙蓉:“……”
白芙蓉心中默念家鄉九泉星的禱詞,握緊鍶金短刀,摁著膝蓋慢慢站起來,然後飛起一腳,把小腦虎踢下了山石。
小老虎:“......”
狼月投下紅光,草坪似血海,山石如孤舟。
管它什麼異世界,也許好也許壞。
無論是家訓還是軍團隊訓,它們都教導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所以我不可能坐以待斃毫不反抗地死去,哪怕這些動物都是魔鬼也不可能。
白少女低頭望著嘶吼彙聚而來的妖獸,心道。
來吧,讓我看看,到底是星際時代的人體改造厲害,還是你們異世界的妖怪們厲害。
……
……
……
三個月後——
生命的奇跡如毀滅又如新生,看著眼前甩下幾顆碎銀子,就開始捧著土碗牛飲的張滇,白芙蓉感到發自內心的愉快。
她自己是個不錯的機械師,技術好,卻不務正業,上輩子喜歡釀酒賺了不少外快,被隊長點名批過好幾次。
星際人類臨浩蕩宇宙求生,胸懷遠誌心存高遠,酒就真真兒隻是消遣陪襯,可有可無。
卻沒成想,來到了異世界——修真界,這兒的原住民遠遠拔高了白芙蓉對於酒的期待。
摩梭著手邊的碎銀子,白芙蓉勾起嘴角。
這世界,總不能白來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