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酒館一行人圍坐在火爐旁烤菜串。
姬霜摁住姬浮生想要呱呱呱的嘴, 和目前現場唯一一個正常的人類白福貴挑挑眉,白福貴看一眼沉默的掌櫃、憤世的仙鶴, 最後眼光落到主人公龜蛇身上——都是無解,於是白福貴聳肩,給了姬霜一個無奈的眼神。
姬霜撇嘴。
白日裡發生的一切古裡古怪, 毫無神獸相處經驗的年輕巨子隻覺得江邊望見歸雲仙府的情景, 就像是一場毫無預料的噩夢。
霞光中的仙府幽深美麗,帶著魔山般觸目驚心的瑰麗感, 然而不待酒館一行人紛紛發表讚歎,魔化的陰三嶠法力全開,化水係神獸法身於眼前,身軀龐然, 比泥濘濁黃的芥子江還寬,黑色妖力成刀雨, 爆炸開來。
陳玄商中招,火屬性神獸的成長程度扛不住玄武真人;
白福貴咬牙念訣, 穿雲劍其貌不揚卻自帶神威, 替他平凡肉身擋住了四方神獸的攻擊。
最後是死亡大妖李仙鶴製住了陰三嶠, 趁著霞光漫天之時是他一天中威力最強橫的時刻, 才蓄力一擊,將玄武的原身死死捶進了暴湍的芥子江。
末了, 刀箭不侵的白芙蓉跳下江水, 把昏死過去的陰三嶠撈了起來。
這不, 剛清醒沒一會,三堂會審呢。
姬霜左看右看,很有眼色的給白芙蓉添上茶水,白芙蓉回神道一句謝,姬浮生小聲說:“白姐姐不客氣,下午要不是姐姐,說不準我們都要淹死在芥子江了。”
童言無忌,此言一出,氣氛一僵。
李不咎哼了一聲,翅膀上血跡還沒擦乾淨:“說得是呢,陰爺好通天的手段啊。”
“狂化竟然能引得芥子江泛濫,當真是水係本源神獸不成?”
姬霜瞟一眼毒舌李仙鶴,心道你說的真對。
陰三嶠深深吸一口氣,妖力一閃變作黑衣少年,退後幾步深深拜下:“對不住各位。”
“是三嶠不敬失智了。”
“各位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伸冤,三嶠絕無二話。”
李不咎當即一個含了雄渾妖力的耳光就抽了上去,漆黑鶴目帶著澄然血色,恫恫駭人。
陰三嶠被打的腦袋一歪,轉過臉來,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是一躬。
白芙蓉沒有阻止,她心中歎氣,給李不咎上藥,被李不咎不耐煩掙開。
半天陰三嶠鞠躬彎腰也不見起來,白芙蓉歎息:“行了,小喬你就說吧。”
“下午怎麼回事。”
“你這狂化有源頭可循嗎?有就說說吧,我們做個預防。”
“如果沒有…”白芙蓉手一停,語氣轉冷:“我想,星際酒館還是要顧及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問題。”你隻能離開了,她潛台詞如此道。
陰三嶠心一顫,竟覺得有些痛苦難忍,感覺混亂之下他低聲開口:“自是有源頭的。”
“江邊那歸雲仙府,很像我上一世一處宅邸。”
“有些觸景生情了,對不住。”
其餘人皆是一默。
白福貴不挑練,緊緊抱著穿雲劍乾笑,“那大佬,你觸景生情的地方多嗎?”
陰三嶠抬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李不咎冷哼:“看來是很多了。”
陰三嶠悶氣,但是看著仙鶴妖雪白翅膀上殷然血跡,他生生忍下了什麼都沒解釋。
當然多,這偌大山川江河,每一寸他玄武都行走過。
有水的地方就是玄武的天地。
但絕不是因為這一句單薄的‘觸景生情’而引發一連串的變故。
歸雲仙府是陰三嶠上一世的宅邸不假,這他早就明晰,真正激發他的是,親眼所見之時,腦海中關聯的記憶被激活——
歸雲仙府中,活著的國師,還有蒙麵人。
那蒙麵人,竟真長了一張和白芙蓉一模一樣的臉。
這讓陰三嶠怎能不驚駭欲絕不膽魄震顫!
時間悖論!
玄武無數代輪回,從來沒遇上過的大變局!
這簡直擊穿了陰家玄武秉承了千萬年的奧義信條。
回過神來,陰三嶠對白芙蓉的感情便更加複雜。
有疑有親,還有結不清說不明的情愫。
李不咎說話難聽,白芙蓉自然是聽到了的,但是她不信,因為昨晚江邊對話,陰三嶠交代的挺清楚——他觸景生情之處甚多,今天之前都沒爆發過,由此推導結果,證據不足。
但是瞧著眼下,陰三嶠又是一副咬死不想開口的樣子,白芙蓉決定拿出大家長的權威,暫時按下不表。
畢竟宮殿秘境開啟在即,雖然白芙蓉一介凡人沒什麼所圖,但是她的夥計們個個身懷絕技,出來長見識也要帶著趁手兵器的。
“好了好了,氣氛太尷尬啦。”白掌櫃笑了笑,說道。
“我也不問彆的,小喬,我就問一句。”
“此事作罷的話,下次,你能控製住自己嗎?”
能,怎麼不能,時間悖論我都看開了,啥看不開,陰三嶠心中默默嘟囔,嘴上謹慎道:“能。”
白芙蓉:“保證?”
陰三嶠:“以我的姓氏保證。”
這話一出,白芙蓉還沒鬆口氣,姬霜就先笑開了,“這下可信了。”
“姓氏做賭,沒問題沒問題。”
白芙蓉:“……”
白芙蓉歪頭,“噢,看起來佰裡很懂姓氏譜係了?”
姬霜一口茶差點嗆住。